引春自也是承情,這便在炕邊兒上坐穩了:“側福晉說的是,宮裡這樣的夜晚實在是太多了。皇后主子也是人,也有人之常情,故此皇后主子也是難免會黯然神傷的。”
“皇后主子實在睡不着的時候兒,就去佛堂跪一跪,或者抄兩卷經,或者撿一升佛豆。總歸是一心向佛,將自己的這腔愁苦都寄託給神明護佑罷了。”
“哦?皇后主子原來這些年就是這樣忍下來的?”芸香聽着都不由得挑了挑眉:“姐姐是說,我應該跟皇后主子學會忍耐?”
引春不由得垂首無聲一笑。
“忍耐是自然要忍耐的。可是忍耐也分很多種——有人忍耐是一直壓抑自己罷了;可是明智之人的忍耐,卻是臥薪嚐膽,暫時忍住一口氣,不叫自己狂躁失卻了冷靜,然後靜靜等待機會罷了。”
引春眸光輕轉:“縱然忍耐,也要知道自己爲了什麼而忍耐,將所有的忍耐都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去推動。用這些忍耐,最終換得自己的如願以償。這,纔是皇后主子再後宮中的大智慧。”
引春說了這麼多,可惜芸香卻一時實難參透。
引春便笑:“便這樣說吧:側福晉如今若相爭,究竟想爭什麼?是想將九爺從嫡福晉房裡拉出來,想爭的是九爺的心;還是該暫時退一步,凡事都只爲大阿哥盤算去?”
芸香心下微微一跳。
“那還是……爲了大阿哥吧。”
“側福晉明智。”引春讚許地點頭:“世上男女之情,誰敢說能一世長久?有了孩子之後,自然還是應當更以孩子爲重。咱們大阿哥是九爺的長子,只要九爺沒有嫡子,那將來九爺的一切就都是大阿哥的……”
引春不由得又想起皇后主子。起初,皇后主子年輕的時候,爭的何嘗不是皇上的情分。可是後來漸漸的,皇后主子自己也年歲大了,便也更清楚她要爭的是什麼。
身爲皇后,總有一日留不住皇上的心了,她想要的便最終還是那個能承繼大統的嫡子去。
引春在燭光搖曳裡擡起眸子:“故此側福晉此時倒不必在意九爺宿在嫡福晉房裡,只需防備嫡福晉誕下嫡子便夠了。”
七月,婉兮的病情更趨穩定,手上、明面兒上的的疙瘩都已經褪去,只剩下有些不宜燻蒸到的褶皺裡還存着些。
傅恆也從宮裡也傳來好消息,說皇帝的病情也已基本康復了。
好消息傳來那日,婉兮歡喜得跪倒在地,感謝上蒼。
幸虧皇上擅長弓馬,身子根基比她好太多。她這邊便也更放心了。
內務府奉皇太后懿旨徹查圓明園的事也有了眉目。內務府向壽康宮通稟,說是從圓明園查回物件兒來了。
這日安壽捧了個玻璃罩子進壽康宮,皇太后瞧了不由得皺眉:“內務府這又是做什麼?好好兒的玻璃,卻鑲來放這麼個物件兒!”
只見那金貴的玻璃罩子裡,卻是放着一件珠孩簾兒(肚兜)。
玻璃尚且金貴,便是皇太后也捨不得糟踐。這物件兒又本是褻衣之屬,這麼光天化日地拿出來已叫人覺着害臊,更何況還要裝進玻璃罩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