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身爲正室,親自爲皇帝侍疾。每日一早便來,每日總要皇帝睡下了才走。
對此嫺貴妃如何能看得下去?皇后懿旨一下,嫺貴妃便一狀告到皇太后那裡去。
“皇上是病了,卻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重病,不過是疥癬之疾,害不得性命去。皇后便這樣大費周章,於皇上登基十年以來,第一次直接降懿旨給敬事房,撤掉六宮侍寢的牌子,又不準六宮侍疾和請安,她這是想獨霸皇上的恩寵啊!”
“御醫說過,這病沒什麼大不了,卻要延宕幾個月。皇后這豈不是擺明了要幾個月專房獨寵了去?”
皇太后也是不滿:“皇帝病了,哀家傳旨內務府徹查,是爲了皇帝身子考慮。皇后這般,卻未必是爲了皇帝着想,倒是爲了她自己了吧……她是皇后,爲皇帝侍疾自然是應該的,可是她若想利用皇帝的病,來爲自己的心思算計,那便是哀家也容不得她。”
皇太后召了皇后去,說怕皇后辛苦,應由嫺貴妃與皇后輪流爲皇帝侍疾纔好。
“你雖是皇帝的嫡妻,可是嫺貴妃一樣是先帝親賜給皇上的側福晉,亦是明媒正娶,大花轎擡進重華宮的。按着咱們老滿洲的舊禮兒,你是正妻,她就是二妻,就算其他人都是妾,她卻不是。故此你理應爲皇上盡人妻之責,她亦應該。”
皇后擡起眼來,無聲望住皇太后,隨即便笑了。
“皇額娘所言極是。只是兒臣也是爲嫺貴妃着想,畢竟嫺貴妃這些年尚無所出。若這一回皇上的病氣過給她去,傷及了她根基,豈不害了她一生去?”
從前的皇后在皇太后面前,永遠是最孝順聽話的兒媳婦。這一次,還是皇后第一次當面頂撞皇太后。
皇后神情端莊,儀態嫺雅,便是對着皇太后這一回也不卑不亢。這儀態是身爲嫡皇后纔有的,便是皇太后,一生最高不過在妃位,便是熹貴妃的說法也都並未正式冊封,故此皇太后在皇后這樣的儀態面前,也不由得眯起了眼來。
皇太后凝視着皇后:“同樣的話,你就沒往自己的身上想想麼?嫺貴妃是沒有孩子,那你呢,如今尚無嫡子,難道你就不怕過了皇上的病氣去,傷了根基,再無子嗣了麼?”
皇后依舊端莊地笑:“多謝皇額娘提點。只是一來兒臣是皇上的妻子,責無旁貸;二來,縱然沒有嫡子,這後宮裡無論是誰生下孩子,也都只能叫兒臣爲母親。兒臣並無後顧之憂。”
皇后這樣的話既是爲了照顧皇帝,又爲嫺貴妃着想,如此無私奉獻的精神,倒叫皇太后也無言反駁。
最終,皇后如願以償。整個東西六宮,在皇帝患病期間,唯有皇后才能每日到養心殿罷了。
皇帝聽了皇后的話便笑了:“皇后不必自責,這病又不是皇后的過錯。朕原本倒沒想告訴皇后,也免皇后懸心。”
皇后卻傷感了,“皇上這說的是哪裡話來?妾身是皇上的妻子,皇上身子不適,自然理應第一個叫妾身知曉的。妾身自當伺候在皇上身邊,夫妻一心,期待皇上早日康復。”
皇帝半晌沒做聲,只眯着眼凝視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皇后。
他一雙眸子幽如子夜,沒有溫度,亦看不出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