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營形制亦爲內圓外方,遙應“天圓地方”之制。皇帝所居大帳,高二丈,徑三丈四尺。上爲穹頂,披覆白氈,緣布爲藍天藍。
遠遠看去,那純白間藍的高高大帳,在藍天碧草之間,醒目而莊嚴。充分體現出關外民族尚白、崇敬上天的傳統審美。
四周高建旌門,隨着大駕駛入,旌門大開。前期已到的官員和八旗官兵遠遠跪倒,“萬歲”之聲響徹天地。
皇帝高高坐於白馬上,以白牛皮馬鞭“啪啪啪”連甩三聲,以與衆人呼應。那響鞭之聲在這曠遠的天地之間,清亮傳遠,彷彿一直傳遞到天地盡頭,緩與天接。
婉兮遠遠看着這樣一幕,心內也不由得生起一股陌生的神聖之感。
他是天子,可是這個身份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權力和富貴,更有這上接天命、下撫萬民的責任。
上天就這樣懸在頭頂,它的眼無所不達。身爲天子的一舉一動,它全都看在眼裡。身爲天子更不敢有片刻的疏失。
皇帝馬上頒旨,免除所經州府額賦十分之三,又減行圍所涉及州縣額賦。
一時之間,當地的官員便更是感激涕零,山呼萬歲。
許是方纔那一幕情景給婉兮的震撼太甚,她其後跟着皇后一路到了皇后所居的營帳,還是有些怔怔的。
後宮嬪妃所住營帳與龍帳尚有一段距離,隔着一個小山坳,用以分隔內外之意。
皇后的鳳帳自然居首,整體形制與龍帳相同,只是在尺寸上略作縮減。
一到鳳帳,婉兮便跟着一衆女子都忙碌起來,幫皇后將營帳佈置起來。
雖然是帳篷,不是宮殿,但是帳內的佈置卻也絲毫不馬虎。便連地面上也是先鋪了高麗席子,上頭又壓一層白氈,溫軟不輸宮室。
皇后卻坐下來首先便問:“那毛線可績好了?”
挽春忙上前回話:“已是得了。只是,主子,方一路車馬勞頓,主子不歇息一刻麼?”
皇后搖頭道:“今兒已是八月初八,這一天也都在路上耽擱了。滿打滿算還剩下四天而已。四天縫製燧囊,已是怕來不及。”
婉兮跟着獻春將績好的毛線呈上去,耳朵裡聽了皇后這兩句話,心下便是微微一動。
皇后說的便也是八月十三吧?那是皇上的萬壽,難怪皇后連一刻歇息都顧不上。
婉兮跟獻春的帳篷在皇后大帳後面,婉兮回到帳中,這纔跟着獻春將自己的行李打開。
手上忙着活計,心上卻不由得纏繞着皇后的那些毛線。
不能不說,皇后的心思真是巧。
此時爲皇上登基以來的首次木蘭秋獮,皇上的首要心意便是不忘祖宗弓馬得天下,於是此時什麼金珠翠玉做壽禮便都有些矯情了,反倒是這樣同樣按着關外的習俗,以鹿毛捻線製成燧囊,方更凸顯祖宗傳統。
也是,那是皇帝,什麼金貴的沒有呢?給皇上賀壽,要緊的便不是那禮物值多少銀子,要緊的是壽禮裡暗含着的心意。
禮物送對了,便是心意相投。
那她呢?她要送什麼?
還是說……她乾脆不送算了?
反正可以想見,那天他收到的賀禮必定堆山填海,不缺她這一份兒。
她沒銀子也沒手藝,那就……拉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