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冊子乃是一本手抄的卷本,裡頭全是滿文,且是地道的滿洲老話兒,便是京旗人,因入關年頭久了,許多人都不會說了的那種。
當中有些話,婉兮都看不懂。
婉兮大致翻了翻這一本手卷,見前後已經有了大約百十來句。
一筆一劃的抄寫已是用心,更何況這些話蒐羅起來都不容易。
況且小十五是她和陸姐姐養大的孩子,她自己的滿文已是半吊子,陸姐姐那邊就更是基本不會,故此小十五在這方面是有些短腿兒的。而這些地道的老滿洲話,就更絕非是小十五自己能學會的了。
“是教你清話的諳達,抄了送給你的?”
小十五入上書房唸書,皇上給小十五安排的師傅是覺羅奉寬。
紅帶子覺羅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身份非普通大臣可比,婉兮想這位奉寬先生或許有記錄下這些老話兒的本事去。
小十五卻含笑搖頭,孩子氣地顯擺,“是十二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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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有些驚訝。
驚訝的不是這手卷是永璂的。
因爲永璂是那拉氏所出,是目下所有皇子裡唯一出自老滿洲部長世家的,有那拉氏的薰陶,永璂的清話本應是所有皇子裡最好的。
婉兮驚訝的是,永璂會將這個給小十五看。
這本手卷裡因記錄的都滿洲老話,故此其意義遠非其他的手卷可比。
須知小十五在這一事上本是短腿兒,而皇上還一向重視滿人傳統,故此若以從前的永璂性子來論,永璂本來該巴不得小十五留着這個短腿兒去呢。
甚或,只要小十五這個短腿兒補不上,那將來宗室、覺羅們,乃至前朝的滿大臣們,便都難以忘記小十五是有一半漢人血統的皇子,就都很難歸心於小十五去。
從這一層意義上來說,這本手卷便可以說是永璂最珍貴的東西,也是對於小十五來說最要緊的東西。
——永璂竟然肯傾囊而授了。
婉兮心底一熱,擡起眸子來,眼圈兒已是紅了。
她伸臂抱住小十五,“圓子告訴額涅,你與你十二哥之間,竟都發生了什麼去?”
小十五卻搖頭,“沒什麼特別的呀。兒子是弟弟,十二哥是兄長,兒子不過以弟弟尊敬兄長之心,每日與十二哥共度罷了。”
小十五說來容易,可是自古皇家,反倒是手足之情才最難得啊。
婉兮擁住小十五,額頭相抵,“好孩子,你知道麼,你有一顆天性良善之心。”
這世上有太多自以爲聰明的人,善用手腕,或者搬弄心計,總覺得這樣纔是制勝法寶。而良善之人總是看起來軟弱,所以自古纔會流傳下“人善有人欺”之語……
殊不知,上天有眼,總歸會眷顧值得眷顧之人。反倒是那些機關算盡的,就算能贏得一時風光,可到最後卻都是晚景堪憐了去。
終究在永璂和小十五兄弟之間,能真正護住小十五的,不是她和陸姐姐這樣當額孃的,甚至都不一定是皇上……反倒只能是小十五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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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謁陵歸來,按着規矩,今年又是三年一期的八旗秀女挑選之年。
雖說宮裡有這些叫人傷心的事,可是這規矩還得執行。
挑選出來的人,主要是爲皇子皇孫和近支宗室指婚所用;皇帝只是應付着,給後宮裡只挑選了一個,就直接叫放到語琴的宮裡去學規矩去了。
語琴都是無奈,私下裡與婉兮嘀咕,“皇上這算什麼事兒啊,就選一個,還放我宮裡去了~~我倒成了教引嬤嬤去不成?”
婉兮含笑不語。
穎妃一邊哄着小十七冒話兒,一邊也是笑,“咱們皇貴妃前兒才用那常貴人的事兒問過皇上一回,皇上心裡還能沒數兒是怎的?這便選了個新人也放到慶姐姐你宮裡去,還不就是叫咱們主子娘娘放心去呢?”
婉兮輕啐一聲,“呸,高娃,你又這麼渾叫了。”
穎妃也是淘氣,一個勁兒地叫,“主子娘娘、主子娘娘……如今皇貴妃爲六宮之主,自然就是主子娘娘!”
小十七本來跟穎妃在那對話呢,瞧穎妃迭聲說着這句話,便也跟着鸚鵡學舌,“主子娘娘”地叫開了。
婉兮伸手將小十七給抱起來,颳着鼻子,“你啊,就當一棵安靜的小人蔘,不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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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裡,寧壽宮傳來噩耗,溫惠皇貴太妃還是沒能熬過去,於三月十四日薨逝了,年八十六。
溫惠皇貴太妃對皇帝有撫養之恩,皇帝一向侍奉甚孝。老皇貴太妃居寧壽宮中,如皇太后一般地尊養。
此時老皇貴妃去了,雖說八十六歲已是喜壽,可是皇帝也是傷心難訴。
三月十五日,皇帝親赴吉安所奠酒;三月十八日,老皇貴妃的金棺要從宮內的吉安所送至宮外殯宮暫停,皇帝又親臨親送。
近六十歲的人了,如此送別撫養過自己的老人家,在那金棺起落的浮光掠影裡,看見的何嘗不也是那已經等待在不遠處的、屬於自己的歸路去。
這便傷心又多一層。
皇帝下旨爲溫惠皇貴太妃穿孝的是皇十二子永璂、皇次孫綿恩阿哥。
這已是乾隆三十一年、三十二年、三十三年,連續三年,永璂都是首當其衝的穿孝之人了。
在那拉氏死後,前朝不是沒有王公大臣依舊對永璂抱着希望去,可是在皇帝這般連年的打壓之下,宗室王公們也已明白皇上的心,便是再有不滿的,也只能啞忍於心,不敢發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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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裡,又有一位前朝的嬪妃薨逝——雍正爺的馬常在。
這位馬常在家世不高,故此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只爲答應;雍正八年一月晉爲馬常在。
這常在位,便也成了她最後的位分。雍正爺崩逝之後,再到如今的乾隆三十三年,將近四十年的時光過去了,她依舊還是常在。
這位常在就連身後,也是一場悲涼。她的彩棺從宮裡挪至田村殯宮之後,竟然長長地停了七年還沒有入土爲安。
七年以後,乾隆爺發現此事大發雷霆,懲處了大批官員,馬常在的彩棺才終於得以入葬泰陵妃園寢。
這樣的生前和身後,是一個身在常在位分的低微嬪妃的最爲生動的寫照了。
無家世、無寵、無子的後宮女子,無論活着還是死了,都沒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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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這連續的哀慼,加上今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八旗秀女挑選之年,且以今年玉牒告成,故此皇帝在這一年裡大封后宮。
五月二十一日,皇帝奉慶妃位下學規矩女子爲平常在。
一個“平”字,可窺視到皇帝對於平定西南的心願;又或者是這個新人在皇帝心中的觀感和位置去。
六月五日,皇帝下旨,語琴晉爲貴妃;容嬪封妃;常貴人晉爲爲嬪。
傳旨後宮,婉兮自是歡喜,親自赴語琴、容妃宮裡道賀。
這一場進封,容嬪封妃倒不奇怪,因爲她的身份,早幾年已經享受了妃位的待遇去,宮裡人私下裡都已經開始稱呼爲“容妃主子”去了。
語琴能封貴妃,這是有些叫人意外的。終究語琴這些年從無所出,按說能封到妃位已是特恩。如今卻能封到貴妃,前朝後宮心下便也都明白,這自是因爲撫養了十五阿哥的緣故。
雖不是親生,卻是自幼撫養皇子。且這位十五阿哥身份貴重,養母封貴妃便也是情理之中了。
叫衆人不能不小心的,自是常貴人的封嬪。
終究她才進宮兩年,且又是皇太后一門所出,在位分上這便已經開始攀升了,自是語琴與婉兮之前所擔心過的。
倒是婉兮垂眸笑笑,“好歹去年皇上秋獮之時翻了她的牌子,也別讓人家虛擔得寵的聲名去不是?皇上給晉位,這便自能坐實了得寵去,那也是好事。”
倒是婉嬪超然而笑,“皇貴妃說的是,這後宮啊總得有新舊更替,總不能永遠靜水無瀾去。如今咱們年歲都大了,是得榮着後宮裡再有些新人得寵纔好,若此才能符合天子雨露均沾之責不是?”
婉兮回眸,含笑向婉嬪點頭。
稍後禮部那邊又送來常貴人封嬪的封號,乃爲一個“順”字,常貴人從此便是順嬪了。
以順嬪的家世出身,皇上給了這麼個封號,倒是叫後宮都有些意外。
順者,從也。
穎妃也是覺着有趣兒,直道:“以皇太后的心思,未必不是期望順嬪能夠領袖後宮呢,又如何變成了個順從的去?”
語琴輕哼一聲,“照此來說,我忖着,汪氏跟兩個鈕祜祿氏之間的這一場爭鬥,就還沒完。”
語琴果然猜對了,在順嬪封嬪三天之後,皇帝就下旨,將永常在也晉位爲貴人。
可是卻又不給永貴人一人專美,就連蘭常在也跟着一同重又封爲蘭貴人了。
語琴都笑,“哎喲,瞧這熱鬧的。從此這後宮裡啊,倒是她們三人的戲臺了。且看你方唱罷我登場,終究誰人能霸住戲臺去?”
婉兮淡淡轉眸,“咱們功成身退,也自唱不動了,且攏着咱們的孩兒,悠哉看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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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皇家終於又有添丁之喜。
三月,翠鬟終於爲八阿哥永璇誕下長子綿志來。
緊接着,福鈴也爲十一阿哥永瑆,誕下長子綿懃。
永璇和永瑆爲一母同胞,這一下淑嘉皇貴妃在天上同年便得了兩個孫兒去,想來必定欣慰十分了。
永瑆那邊倒好說,一切自有舒妃和九福晉進宮照應着。永璇這邊得來孩子不易,又是翠鬟所出,偏翠鬟母家低微,不能在宮中陪伴,婉兮便親自叫小七和啾啾一起過去,隔三差五探望一番。
七月又要秋獮了,要提前預備些皮子,趕製些冬天的衣帽去。
婉兮叫玉蟬多拿了幾塊猞猁猻出來,又拿了銀子給聽差蘇拉們,出外置辦了幾塊普通些的雪兔、野兔的皮子回來,統交給小七去。
小七先前不解,“這幾塊皮子哪裡是能給我小侄兒穿用的?”
尤其雪兔和野兔,這皮子太普通了。
婉兮垂眸含笑,“不是給小皇孫的,你將這個交給你八哥,或者八嫂去,就說翠鬟得了這個大喜,也該往北邊送一份心意去。”
小七雖說有些愣,不過隨即雙眼便是一亮,“額涅!——額涅你難道是說……?”
婉兮含笑搖頭,“我什麼都沒說。你也什麼都不用與你八哥和八嫂說去。他們若明白,自然能辦得明白;若他們不明白,你只管將這皮子拿回來就是。”
永璇和永瑆都得了這樣的喜事,淑嘉皇貴妃的母家自是要進宮賀喜。
此時淑嘉皇貴妃的幾個兄弟都在內務府爲官,尤其是金簡,雖此時官職仍只爲主事,可已顯示出漸漸得用的勢頭來。
這東西交給金簡去,相信金簡自有法子傳遞到打牲烏拉處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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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一年,官學生和珅與英廉的孫女馮氏完婚。
因了英廉與語琴母家的一場淵源,這些年來英廉照應陸氏一門頗爲用心,且今年偏巧是語琴進封貴妃的大喜日子,語琴便也備了一份恩賞,以祿常在的名義賞給英廉去了。
英廉接了恩賞,從那禮單上就能瞧得出來,這絕非是祿常在能拿得出的,心下自然明白是慶貴妃所賞。
英廉自是高興,這便將那些恩賞一件沒留,一股腦都賞給了和珅與孫女馮氏兩口子去。
慶貴妃是今年新封,和珅也自知道,看嶽祖父能高興成這樣,便也含笑道,“瑪父與慶貴妃母家情誼深厚,孫婿來日若得晉身宮中伺候,孫婿也一定恭敬伺候慶貴妃主子去。”
英廉以數十年官場經驗,低聲道,“慶貴妃和祿常在兩人倒是罷了,你尤其是要好好兒伺候慶貴妃撫養的十五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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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皇帝從熱河秋獮而回,行慶貴妃、容妃、順嬪的冊封禮。
命大學士公傅恆爲正使,內閣學士塔永阿爲副使。持節冊封慶妃陸氏爲貴妃。
冊文曰:“朕惟襄化理於宮闈,專資淑德,耀恩光於褘翟,遞進崇階。既珩度之丕昭,宜綸音之載錫。爾慶妃陸氏,秉姿淑慎,表範溫恭,蘭掖承歡,奉慈徽而有恪,椒庭佐治體朕志以無違;柔嘉式九御之班,已夙勤於表率。令則協四星之位,應晉被夫褒榮。茲奉皇太后慈諭冊封爾爲貴妃,尚其贊宣內職,彌揚象服之華,懋敕芳儀,永荷龍章之重。欽哉。”
命大學士尹繼善爲正使,內閣學士邁拉遜爲副使。持節冊封容嬪霍卓氏爲容妃。
冊文曰:“朕惟褘褕著媺克襄雅化於二南,綸綍宣恩,宜備崇班於九御。爰申茂典,式晉榮封。爾容嬪霍卓氏,端謹持躬,柔嘉表則,秉小心而有恪。久勤服事於慈闈,供內職以無違,夙協箴規於女史。茲奉皇太后慈諭,冊封爾爲容妃。尚其仰承錫命,勖令德以長綏,祗荷褒嘉,劭芳徽於益懋。欽哉。”
冊封順嬪的正使則爲大學士陳宏謀。
冊封禮成,三人一齊到婉兮面前行禮。若此,後宮裡便又奠定了一中宮、一貴妃的格局。婉兮之下僅有語琴一人,至此便是循序漸進,能“威脅”到婉兮的,也唯有慶貴妃語琴一人才有資格。
而語琴之所以能登上貴妃之位,自是因爲撫養小十五的緣故。這後宮裡,倒是頭一回出現中宮與貴妃姐妹情深、再無爭鬥的局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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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貴妃行冊封禮,英廉爲陸家所在佐領的職官,也要進宮行禮慶賀。英廉便以自己與和珅兩人的名義,格外爲語琴備了一份厚禮。
和珅本就是官學生,在宮裡鹹安宮官學唸書,故此也方便宮中行走,英廉這便安排和珅進宮送禮。
和珅雖進不了內廷,卻在宮門外值房見了語琴宮中的總管太監桂元。
桂元是給英廉面子,這纔是親自來見一個小小的官學生。但是一見面,桂元也不由得上下好好兒打量了和珅兩眼。
待得回宮,到語琴面前呈上禮單,便也笑道,“……進來送禮的那位,是英廉大人的孫女婿。哎喲,長得當真是一表人才!英廉大人果然沒挑錯,真給自己孫女兒挑了個好女婿去。”
桂元是什麼眼力,能叫桂元都要正正經經誇讚一番的人,必定不是凡品。
“以‘珅’字爲名,也爲玉。能用這樣名字的人,若也能相貌如玉,倒是與皇家有緣。”語琴垂首道,“我聽說,這個和珅也是出自鈕祜祿氏的。”
桂元伺候語琴這些年了,如何不知道主子這是忌諱什麼呢,這便含笑回話,“和珅雖說也出自鈕祜祿氏,可是與皇太后家卻不是一家兒。”
語琴點頭,“我知道了。將禮單也給你祿常在小主兒呈過去,瞧她喜歡什麼,憑着她先選了吧。”
小十五去給容妃和順貴人行禮回來,見了這隆重的禮單也不由得好奇地問,“誰給額娘送來這麼重的禮?”
語琴搖頭,“不問也罷,總歸你未必認得。”
小十五卻認真看着語琴的神色,“可是兒子瞧着,額娘卻不歡喜。”
語琴輕嘆一聲,“俗話說得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他們送這麼重的禮進來,我倒不覺着是好事兒。”
小十五跟着桂元又遛躂到祿常在配殿去,卻見祿常在見了禮單,卻是笑逐顏開的。
小十五偷偷纏着桂元問,“諳達告訴我,送禮的人是誰?”
桂元悄悄跟小主子眨眨眼,“內務府英廉大人。那也是在戶部任職的,是把賺銀子的好手!”
小十五皺了皺眉,“身爲戶部和內務府官員,賺銀子也是爲朝廷賺,他自己又是如何積蓄下這樣多的私產的?”
桂元嚇得可不敢再說了,只是小心哄着小十五,“那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小十五卻垂下眼簾,“今年溫惠皇貴太妃薨逝,四月間皇阿瑪查問寧壽宮銀兩不清之事,我聽說就一個寧壽宮的總管太監龔三德,就積下四萬三千餘兩銀子的私產去!”
“這些當奴才的,家產過豐,必定是貪佔來的~~”
這案子是一衆總管內務府大臣辦的,總管內務府大臣之上還有皇六子永瑢,小十五雖說年紀小,可是這話兒也是從六哥那邊聽來了。
如此數額巨大,叫此時虛齡九歲的小十五,便對這樣的奴才充滿了痛恨去。
永瑢他們也都說,這幫奴才敢這般膽大妄爲,不過是欺負老皇貴妃年歲大了,八十多歲的老人家是當真有些健忘、糊塗了去,對自己宮裡的金銀、人蔘、布料、首飾各賬目,心下都沒準數兒。
“這樣公然欺瞞老人家的奴才,就更可惡!”小十五握緊了拳頭去。
自小以來,凡事寬和的十五阿哥,這還是第一次在奴才們面前露出這樣的神色來,倒叫桂元心下都是一緊,忙跪倒道,“小主子放心,奴才萬萬不敢!”
小十五緩緩點頭,“皇阿瑪自也容不得這樣的奴才!”
不僅寧壽宮這一班太監們全都給予嚴懲,就連已經死了的都從墳裡給刨出來,將碎骨頭渣都給揚了去;就連前朝膽敢貪墨的大臣,即便是慧賢皇貴妃的親兄弟高恆,也被皇帝論斬。
彼時,九爺傅恆也曾想爲高恆求情。或許九爺以爲,因爲高恆是慧賢皇貴妃的兄弟,皇上便是看在慧賢皇貴妃的面子上,也會對高恆手下留情些,至少死罪換成活罪去。
可是那一日皇帝卻冷冷望住傅恆,問他:“慧賢皇貴妃的兄弟犯法,朕要因慧賢推恩寬貸了高恆去;那若有朝一日,是皇后的兄弟犯法,朕是不是也要同樣寬貸了你的罪去?!”
皇帝此言是恨極了高恆的貪贓枉法,只是九爺聽後,一時之間卻也忽覺心下一片灰燼了去。
皇上殺伐決斷,恩怨分明,從不會因爲是後宮裡哪位皇后、皇貴妃就罔顧了法紀去。
慧賢皇貴妃的兄弟、父親如此;那身爲孝賢皇后的兄弟的他……也是如此啊。
也是在這一年,也是因爲兩淮鹽政貪贓枉法之事,紀昀紀曉嵐身爲皇帝身邊的侍讀學士,卻向兩淮鹽政盧建增通風報信,被皇帝查知。紀曉嵐被革職,發配烏魯木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