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卷26、恩斷情絕

送走婉兮、語琴和小十五,皇帝回到自己的行宮,面上的溫煦便盡數斂去。

身爲天子,自該殺伐決斷。他能作這世上最聖明的仁君,孝心最盛的孝子,卻也肯做最不留情的刑官去。

那拉氏已經啓程北歸,接下來便要安排那拉氏回到宮中的諸項事宜了。

這些自不必九兒知曉。

連他這般的眉目神情,就也都不用他們母子看見了。

皇帝於閏二月二十一日,寄諭福隆安:“派爾扈從皇后,護送啓程時,曾令日行二站。今據安泰返回所奏看得,途次行進尚好,全然無事。既然如此,前往彼處何需過急。倘若過快,地方官員不及籌備,且當差縴夫等人必怨辛苦。應估計路途遠近,酌情行進,無需過急。隨後,朕降阿哥之旨發爾處。”

從杭州回京,途次有每日固定行進的頻率,以岸邊所定站點來規劃。皇帝命福隆安是每日行兩站。

發下這樣的諭旨,自然不是皇帝回心轉意。皇帝想到的是尚在種痘之中的小十六。

終究那拉氏是正宮皇后,倘若途次行程太快,怕是能趕得上小十六種痘之事。此時他與九兒都不在京中,那拉氏又完全可以憑皇后身份,親自主持送聖儀式……想來,總是叫人擔心。

他這才決定追諭一旨,寧肯叫福隆安在途次之中放慢些速度去。

一切,都等京中潘鳳的請安摺子。

只要等到小十六成功送聖的消息去,就自可令福隆安儘速帶那拉氏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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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舟北歸,婉兮代替了那拉氏,侍奉在皇太后御舟之上。

經歷過那拉氏那一番大鬧,皇太后一番扶持滿人後宮的心氣兒也受了挫去,這便對婉兮也和顏悅色多了。

況且還有小十五在呢。

不過皇太后終究是皇上的生母,皇上心裡那一盤小九九兒,皇太后又豈能是半點都看不透的?

婉兮終究還是出自辛者庫的漢姓女,皇帝這般叫婉兮代替那拉氏來伺候她,她心下還是有幾分防備的。

這大清的後宮啊,還沒出過漢姓的中宮去!

故此皇太后對婉兮的態度,終究還是有幾分保留。多虧有語琴也同來陪伴,倒叫婉兮還能有個人說說話兒,不必獨自一個兒在皇太后宮裡人的包圍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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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與婉兮之間關係的微妙,永常在自是早就看出來了。她這便也小心,在皇太后面前,並不主動與婉兮走得過近。

唯有夜晚間,伺候皇太后都歇下了,她再尋個由頭,過來給婉兮請安。

婉兮凝着她便笑,“凌之,你心裡有事。”

永常在輕輕咬了咬脣,“貴妃娘娘和慶妃娘娘都過來這邊兒了,那豈不是皇上跟前,就只剩下容嬪娘娘一人了?”

婉兮靜靜揚眉。

半晌,只是淡淡一笑,“那又有何不好?容嬪傾國傾城,皇上便是獨寵些兒,也是應當。”

永常在便癟了嘴,沉沉垂下頭去,“貴妃娘娘倒是好性兒!”

婉兮沒急着說話,又打量永常在一會子,這才淺淺而笑,“凌之,你進宮晚,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別急,更別將這股子火氣撒到旁人身上去。”

永常在造了個大紅臉,擡眸望住婉兮,尷尬得手足無措,有些無地自容。

婉兮卻笑,伸手想要去拉永常在的手,“凌之啊,你可知道,此時西北,正有烏什之亂?”

永常在蹙了蹙眉,“小妾知道,那幾日隱約聽人在皇太后跟前提起過。可是,還沒撲滅麼?”

婉兮搖頭,“尚未可知,這次平亂又要多久。”

永常在咬住嘴脣,不說話了。

婉兮便柔聲勸解,“在西域,容嬪母家身爲白山派和卓,地位超卓。即便並非所有回城都是在她母家控制之下,可是那些回城的伯克們卻也都尊崇白山派和卓的。故此,若要烏什平叛,首先必須要保證其他回城不跟着一起作亂,這便最最需要容嬪母家的影響力去。”

永常在緩緩點了點頭,“那……貴妃娘娘就不怕,容嬪娘娘搶了您的恩寵去?”

婉兮含笑點頭,“怕呀。容嬪那麼美貌,若是她當真想要與我爭,又或者是皇上當真是以貌取人,那我必輸無疑。”

永常在一怔,倏然擡眸,望住婉兮。

婉兮這便含笑點頭,“凌之,在這後宮之中,也並非是所有嬪妃都只互相爭寵,依舊還是會有真摯的情誼在的;便是皇上,他也從來都不是僅僅以貌取人的天子啊。”

永常在深深吸一口氣,霍地衝口道,“那……貴妃娘娘說,如何才能如貴妃娘娘一般得到皇上的恩寵?”

婉兮靜靜垂眸,“說難也不難,其實就是兩個字——懂他。”

永常在訝然愣怔半晌,終是黯然別開頭去。

那兩個字說來簡單,可是對她而言,當真是難如登天了——進宮這兩年來,她從不曾有一日一事,敢說自己看懂了皇上的心去。

這般想來,便連之前那會子的雄心萬丈,甚至想要藉着自己幫襯令貴妃的功勞而求令貴妃幫她得寵去……可是這會子,那點心思倒也都熄滅下來了。

或許還是她自己太年輕,這後宮裡的日子,她還得繼續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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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二月二十六日,聖駕一行回到蘇州,連同次日的閏二月二十七日,兩晚皆在蘇州府行宮駐蹕。

京師與蘇州相距遙遠,婉兮此時還不知道,便在閏二月二十七這一日,京裡已經得了好消息:小十六就在這一日送聖。

這個消息是在三月初一日才從京師送到途中來的。

三月初一這一日,皇帝正奉皇太后渡江,駐蹕金山行宮。

渡江北歸是盛事,兩岸官員百姓齊聲歡呼。皇帝卻瞧着傅恆的面色有些不對。

待得回到行宮,安頓好皇太后,皇帝急忙召見傅恆。

傅恆噗通跪倒在地,“奴才,奴才……剛剛收到京裡的奏摺。事關十六阿哥。”

皇帝也深吸一口氣,極力地笑,“算算日子,是不是小十六已經送聖了?必定是內務府又要呈進送聖的用香、儀仗等安排。朕不在京中,那些事叫他們與留京大臣商議就是。”

傅恆垂下眼簾,指尖已是在袖口裡攥緊,“回主子,主子聖明……果然是內府報喜的摺子。十六阿哥在閏二月二十七日,已然送聖。”

皇帝大喜,站起身來輕輕拍掌,“趕緊着,趕緊去回你貴妃主子去,叫她也好放下心來!”

傅恆一聲吸氣,眼圈兒卻已是紅了。傅恆向地下叩首,“皇上,萬萬不可!”

皇帝笑意未斂,這便陡然一驚。

五十五歲的皇帝,這一生什麼事情沒經歷過?可是這會子他就那麼盯着傅恆,卻一時不敢說話了。

傅恆聽得出皇上忽然的沉靜,這便終是忍不住滴下淚來,“回皇上……僅隔一天,閏二月二十八日,十六阿哥、十六阿哥他……又反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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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忽地大笑起來,“反覆了?不怕!種痘之事,反覆幾回也是常見的!不說旁人,便連朕的九公主她不是也在剛以爲送聖,結果幾天後頰腮之處便又腫了……可是卻無大礙,叫小方脈的太醫調養了些日子,不是也還是如期都好了麼?”

“況且,小十六還是皇子,身子骨的根基自然該比啾啾更好。沒事的,朕都知道,必定沒事的!”

傅恆也是含淚道,“奴才也是如是想。十六阿哥他,必定吉人天相,一定會送聖大吉去。”

如今的傅恆,早已是有淚不輕彈的大丈夫。可是他今日在皇上面前,卻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是忍不住,替九兒在疼啊!

倘若九兒知道了這個消息,九兒她又該如何心痛如絞,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回京師去吧?

只可惜,無論是天子,還是他這個軍機首揆,可以執掌天下生殺大權,卻無法左右此事。

皇帝看着傅恆的神情,也是搖頭,“幸好她不在跟前,這便還能瞞着她些日子去。記着,若是她自己算計着日子,設法打聽消息,你必得叫所有人都守口如瓶去,誰也不許告訴她小十六的情形反覆了去……”

傅恆吸吸鼻子,“皇上放心,奴才會親自盯着此事。誰敢多嘴,奴才必定不饒!”

傅恆去了,皇帝窩在椅子裡,閉目坐了好半晌。

高雲從在外瞧着動靜有些不對,這便趕緊進來問皇上是否又何處不舒坦,是否需要傳太醫來。

皇帝疲憊搖頭,“不必,朕自己個兒沒事。高雲從,你去給福隆安傳旨,叫他在途中再慢些……至於究竟何日才能進宮,叫他在外等着朕的旨意。朕的旨意追上他之前,不準那拉氏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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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與傅恆君臣二人的合力隱瞞之下,婉兮直到三月,還一直並不知道小十六那邊的消息。

雖說牽掛,語琴卻也勸說:“沒有消息,這便是好消息去不是?”

種痘的日子長些,都看孩子們各自的身子根基而定,倒不要緊。如果要是中間出了什麼事故,那太醫院和內務府纔會設法六百里加急將消息傳遞過來呢。

既然沒有,便是沒事。

婉兮自己也是含笑點頭,“也是,終究咱們都在途中了,快能見着了。”

婉兮實則也擔心那拉氏提前回京,會給小十六的種痘帶去影響,故此她也是小心在聽着那拉氏行程的動靜。

三月初三日,山東地方官員奏,那拉氏船隊已經到了山東地界。

三月初五日,皇帝在棲霞行宮,在直隸總督方觀承的請安折上御筆硃批,命方觀承在直隸地界,“查勘河路營盤,恭候皇后御舟”。

由此可見,直到三月初五日,那拉氏還尚未抵達直隸,就更不可能已經回京去了。倒叫婉兮能鬆下一口氣來。

掐指算着日子,便是小十六種痘的日子要格外長些,到了三月裡,也該有個結果了。

無論是婉兮、皇帝還是九爺傅恆都不會想到,就在三月十七日,小十六終究還是沒能熬過種痘去……

小十六薨逝的消息,三月二十三日才從京中送抵皇帝行宮。

皇帝聽罷立在殿內良久,渾渾然忽地看不清了這天地去。

“皇上,皇上!”高雲從趕緊奔進來,扶住皇帝。

皇帝卻忽地眸光一寒,扭頭盯住高雲從,“今日之事,你若敢漏半個字給你貴妃主子,朕絕饒不了你!”

高雲從嚇得一個寒顫,趴地下磕頭,“奴才豈敢!貴妃主子於奴才有恩,若不是貴妃主子,奴才早就被皇后主子給整死了……”

皇帝不由得咬牙,“爲何該死之人不死?!”

皇帝大慟之下,命高雲從傳下兩道旨意:

第一道給福隆安:“頃據福隆安奏稱,本月三十日將抵京城等語。著寄諭福隆安,茲令英廉於二十三日,由順河集啓程追趕,有諭旨。福隆安奉此旨後,不過行一二站,英廉即可追上;或酌情擇一處暫宿,務於入京城前,等候英廉前去傳旨再往。”

第二道旨意,是關於那拉氏的侄兒,也就是那拉氏母家承襲承恩公爵位的訥蘇肯:令訥蘇肯隨西北辦事得力的官員,一起回京,等待議敘。

兩道旨意傳下,皇帝令高雲從退下。

他親自取出兩封請安折:分別是潘鳳在閏二月十一日、閏二月十七日兩次從京中送來的請安折。

兩份請安折中都詳細地列明瞭所有皇子公主、皇孫福晉等人的請安。就在閏二月十七日的請安折裡,潘鳳還清清楚楚寫着“碧桐書院阿哥”也一併請安。

皇帝含淚,伸手從那名號上滑過。

那一日,這孩子還是好好的;可到了此時,他與那孩子,卻已是,陰陽永隔……

巨大的恨意,排山倒海而來

皇帝伸臂拈起筆來,蘸飽了硃砂彩墨,略一思索,這便在兩份奏摺的尾部,寫下御筆硃批。

筆筆硃砂,宛若字字是血。

“原有旨意阿哥公主福晉們都不許接見,如今著:於她到宮之日都在別處伺候着。俟她進翊坤宮後殿,然後你們同福隆安一同進去,開讀旨意。不可預先見面,事畢同出也不用關防。除此段不用告訴妃們,別的只管告訴他們。”

“諭王成:皇后此事甚屬乖張。如此看來,她平日恨我必深。宮外圓明園他住處、淨房,你同毛團細細密看,不可令別人知道,若有邪道蹤跡,等朕回宮再奏,密之又密。”

第二份請安折上則硃批道:

“再她到宮之日你接至齋化門,同福隆安隨進,由蒼震門、基化、端則門走至翊坤宮後殿,再令阿哥公主福晉們進去。福隆安有持去的旨意,你看著,阿哥們念,他怎麼聽、做何光景,一一記下,不必寫摺子,涿州接駕你再奏。”

“到宮之日你帶開齊禮去,俟傳旨諸事畢,把後殿鎖了。每日進茶飯,開齊禮經管。她宮裡老實女子擇兩名進去也不許換,其餘女子並活計都搬到端則門暫住。翊坤宮留老實太監十名,別人不許一個在內,開齊禮就且是那宮的首領。跟了去的女子三名,當下你同福隆安審問他們,十八日如何剪髮之事,他們爲何不留心,叫他們出去他們就出去嗎?要尋自盡難道他們也裝不知道嗎?問明白每人重責六十板發打牲烏拉。著阿哥公主福晉並他本人都看着。小太監一個不許留都撥各處當差。外頭的它坦也散了,每日只吃茶膳房茶飯,他的分例也用不完,你同總管們再議。”

“諭王成:將皇后所有一切東西在宮在圓明園者俱查明封貯。俟進宮請旨,再傳旨與潘鳳等:‘皇后瘋了,送到宮時在翊坤宮後殿養病,不許見一人。阿哥公主請安只許向潘鳳等打聽’。此旨俟她到宮前一日再傳,不可預先傳出。屋裡只許跟去的兩個女子服侍,也不許出門。”(乾隆爺的御筆硃批,在南京博物院展出過。)

皇帝一氣呵成,寫完將御筆擲下。一眨眼,終是老淚橫流。

他大喝,“傳英廉來!朕有密旨,叫他趕回京時一併帶回,轉角福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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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廉也提前回京,是因爲果郡王弘曕也薨逝了。

因果郡王的兩個兒子還都年幼,皇帝要派內務府總管大臣來協助辦理治喪一切事宜。皇帝便將此事交給了英廉與赫爾經額,這才叫英廉提前返京。

英廉也不知道自己帶着的是皇上什麼內容的密旨,他三月二十三日啓程,終於在三月三十日之前趕上了福隆安,將皇上密旨傳下。

福隆安展開密旨,也是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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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隆安心中有底,這便正式來見那拉氏。

那拉氏早已經等得不耐煩,厲聲吼叫:“福隆安,好大的膽子,你究竟想要將本宮怎樣?!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今日快明日慢的,你是不是在故意折騰本宮!”

“況且咱們幾日前就已經到了京師,你又膽大包天,竟敢攔着本宮,不準本宮進京!本宮倒要問你,你有幾個腦袋,你全家有幾個腦袋?本宮是中宮,是皇后,你們竟然敢對本宮如此!” wWW◆ тт kǎn◆ ¢○

那拉氏直到此時還在撐着皇后的架子,倒叫福隆安頗覺齒冷。

福隆安高高揚起下頜,“主子何時進京,何時回宮,自然都是皇上來定奪。奴才不敢攔着,奴才卻也不敢不等皇上的旨意!”

“主子今兒發脾氣,也算髮着了,皇上的旨意終於來了,主子可以進京,可以回宮去了。”

那拉氏這便鬆了口氣,“太好了!在這城外的憋屈地方兒,本宮可呆夠了!本宮這就要進城,這就要回宮!”

只有回宮,她才能再找回正位中宮的尊嚴和信心來。

皇上那些話,不過都是在南巡途中說的,說不定等皇上回宮之後,那宮廷的規矩森然就又會叫皇上警醒,能回心轉意了也說不定。

那拉氏興沖沖地進城,回宮,可是她絕沒想到,那等在紫禁城裡的,已經不是她身爲中宮的尊貴,而是——金頂紅牆的牢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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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翊坤宮,皇子公主們都來恭迎。

那拉氏瞧着高興,卻無法不留意,立在皇子公主們後頭的幾位總管太監卻都是臉色冰寒。

十二阿哥永璂還不等上前來跟母親親近,這便也覺察出有些不對勁。

那拉氏不由得冷笑,“你們這又是什麼規矩!”

魏珠、毛團兒爲首,帶領王成等幾人上前,跪倒請安。

禮數全了,魏珠起身,嘴角噙一抹冷笑躬身道:“奴才們請皇后主子正殿接旨!”

那拉氏剛剛回宮,聖旨竟跟着就到。這都是一向少有的事兒,幾位成年的皇子都覺察到了。

魏珠回身,抱着聖旨走到五阿哥永琪面前,跪倒行禮,“還請五阿哥開讀聖旨。”

永琪也是一愣,眼見眼前的情勢有些不對勁,可是卻已經來不及閃躲。

永琪唯有小心問,“魏諳達,你確定這聖旨有我開讀,合適?”

魏珠跪答,“如今諸位皇子阿哥之中,四阿哥已經出繼履親王,自然該以五阿哥爲首。”

曾經永琪一直以這樣爲實際上的皇長子身份而歡喜過,那麼此時魏珠既然說出此言來,永琪已經不可推辭。

永琪也是深吸口氣,竭力叫自己平靜下來。

可是待得永琪展開聖旨,開讀之前,掃視而過時,永琪也被嚇得一臉蒼白!

他想象不到那拉氏究竟做了什麼,能惹皇阿瑪盛怒如此;他也不能不顧忌,即便那拉氏犯錯,在皇阿瑪正式給出說法之前,那拉氏就也依舊還是皇后,是他的嫡母!

他這個當庶子的,卻要在嫡母面前來親自宣讀這份聖旨——她只擔心早晚會有人以此爲把柄,說他是不孝。

永琪狠狠閉眼,心下的掙扎叫他的腿就更疼了,疼得鑽心,無法再承託體重。

他索性順勢一倒,這便跪在地上,朝向南方高高捧起聖旨,含淚高呼,“皇阿瑪,請恕兒子不孝。這份聖旨,兒子當真不能宣讀啊!”

“兒子求皇阿瑪,繞過皇額娘吧……”

旁人並不知道聖旨裡寫了什麼,只是一見永琪如此,都是心下更爲驚異。

福隆安等人也沒想到永琪會這般行事,正爲難時,一向都是退居人後的八阿哥永璇,忽然一步高一步低,不再在意旁人眼光地走上前來。

“既然是皇阿瑪的旨意,五哥不讀,那我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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