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下悄然一轉,不由已是脣角含笑。
她擡眸,目光越過那幾個小孩兒,與炕上的皇帝微微撞了撞。
她瞧見,皇帝的長眸中,也閃過一串黠光。
婉兮便垂首輕笑,明白皇上與她怕是都想到一塊兒去了。
婉兮便親自扶起福康安。
淘小子愛出汗,這跑了一圈兒,又給小七和自己做花環、腰帶的,額頭上已滿是汗了。還連着那花草上帶着的泥土,這便在臉上都畫魂兒了。
婉兮用帕子給福康安擦,柔聲逗着他問,“……你阿瑪被皇上賞戴三眼花翎和黃帶子。你是不是見過?”
福康安便使勁兒點頭,“見過!阿瑪尋常卻都不戴,只恭恭敬敬罩在玻璃罩子裡頭,放在書房。”
這些對於傅恆來說,都是逾制的。即便是皇帝賞賜的,傅恆也都小心束之高閣,並不肯平日穿戴出來的瑟。
婉兮忍住笑,“雖說你阿瑪不戴……可是阿孃猜,你家裡卻是另外有人戴過吧?”
福康安的臉便騰地紅了,回頭防備地盯皇帝一眼,便忙摟住婉兮的脖子,趴在婉兮耳邊,極低極低地說,“阿孃別告訴皇上……我偷着戴過。”
“我額娘都沒發現,篆姨娘也替我瞞着,結果還是被我阿瑪給發現了——阿瑪要用馬鞭子抽我,我額娘和篆姨娘都跪下了,都不管用。”
“我最後只好說了,說是阿孃你準的——我是用阿孃的名頭來嚇唬我阿瑪,結果當真好使,我阿瑪看了我半晌,終究還是把馬鞭子扔了,沒抽我!”
這話說得叫婉兮想笑卻笑不出來,鼻尖兒不知怎麼就酸了。
她將福康安抱緊了些,“那就還是阿孃跟你說過的那番話——你將來自己建功立業去,還怕不能給自己掙來一條黃帶子麼?”
福康安這才笑了,低聲嘀咕,“就是!虧我阿瑪還那麼紙兒包紙兒裹的,不讓我摸不叫我碰的,我以後,倒要掙一條比他那條更金貴的去!”
“等到時候兒啊,我纔不像他那麼小氣。我就隨手扔給他去,告訴他:‘阿瑪,你甭偷着瞅啦——你拿去,隨便兒摸,隨便兒戴!碰壞了,我都不跟你算賬~’”
這小孩兒的話啊,一半兒地明白,一半兒地糊塗,聽得婉兮又是笑,又是惆悵。
末了婉兮還是選擇讚賞地點頭,“說得好。阿孃就喜歡麒麟保這麼大方,這纔是個爺們兒!”
那邊廂,皇帝就當沒聽見,也省得福康安那孩子心裡有負擔去。
他單攏着自己閨女說話兒。
“……這迎春花,是御花園裡的吧?第一茬剛開,就被你們給薅下來啦?”
小七倒是大方地點頭,“雖是第一茬,可只有迎春落了,百花才都開。我把迎春給薅了,不多日就是萬紫千紅啦!”
皇帝大笑,抱緊閨女親了好幾口,“好,這說歪理的模樣兒,像我閨女!”
婉兮遠遠望過來,除了搖頭,還能怎樣呢?
皇帝卻又問,“……可是迎春花旁,阿瑪記着那叢迎春花旁邊兒啊,還有南花園剛從暖棚子裡種出來的幾盆婆婆納呢。那是小藍花兒,你怎不採幾朵,摻進這迎春裡一起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