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垂首輕笑,親自爲皇上斟滿酒杯。
“皇上雖然這麼說……可是奴才卻從來沒敢真的也這麼想當然過。奴才明白,這都是皇上的心意;也都是皇太后的寬宏大量。”
說白了,這是她的爺,愣將她孩兒的福分,往皇太后身上貼呢。就是要堵上皇太后的嘴,叫皇太后說不出任何對這孩子不好的話來。
——其中的情由,她明白。
終究小十四是皇子,身份和地位不是公主能比的。可是因爲她是漢姓人,便註定了小十四會受到以皇太后爲首的宗室王公的防備和打壓。
大清終是滿人天下,這有一半漢人血統的皇子,一向最叫老滿洲的王大臣們心有顧忌。
故此皇上先用“福分相連”的話,將皇太后的嘴給堵上了。只要皇太后說不出什麼來,那些宗室王大臣,就個個兒都不是皇上的對手。
皇上最近這一連串的雷霆動作,叫那些宗室王大臣們心下也沒少了打鼓——若惹惱了皇上,皇上說不定叫你家庶子代替了嫡子,承襲你家的世職去;還有格格們呢,哪個額駙獲了罪,便叫你家的女兒們也一併受罪了去。
說起來啊,皇上這些手腕兒,反倒有些叫人忍不住想樂:跟賭氣的毛頭小子似的。你們誰敢在這件事兒上不叫我順心,我便叫你們一個一個兒的,都載這件事兒上,全都跟着不順心!
——這些話啊,她當時聽見玉蕤和劉柱兒將動靜傳回來,她心下實則就有數兒了。可是她不能跟任何人說,便是自己的母親、陸姐姐她們,都不可說。
唯有這樣的時刻,是單獨與她的爺相對的時候兒,才能隱約透露出自己的明白來——爺在幹什麼,看似跟小孩兒賭氣似的這些所爲,都是在幹嘛呢,她都明白。
如今自己的小十四才兩個月大,前朝就已經是承襲世職不分長幼、嫡庶了已經。
而且不止兒子們這般;女兒那邊兒,是固倫,是和碩,還是多羅……這些品階,也都與母親的出身開始剝離,轉向寄託在了額駙的品級上。
故此這麼算下來,這會子前朝的規矩已經悄然轉換成——即便嫡子、長子活着,可若皇上看着不好,隨時可以將世職爵位給了庶子、幼子去;而女兒們呢,便是皇后所出的,也實際上已經從固倫公主跌爲了和碩公主的份例去,而即便是侍妾所出的,也可能在品階上超過嫡出的姐妹去。
她的爺啊……快五十的人了,堂堂中國天子,行事起來卻還這麼率性又可愛。
就如——他能將西北的叛賊,活活兒地逮住了押送回京師,活剮在功臣和起的墓前一樣。
愛那麼熾烈,恨也那樣直白,不遮不掩。
這晚皇帝還是扭股糖似的,非要留下來。
明明知道婉兮這才兩個多月,還是沒到三個月呢,也非要留。
即便賭咒發誓地說,“累了,真的只是躺在你身邊兒歇個好覺。”
可是婉兮至於笨到他怎麼說,她就怎麼信了麼?
終究……夜晚裡,還是叫他得了手去,搓圓揉扁了數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