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用力望着那個人,只覺心下翻涌,淚已是無聲滾下。
怎麼會?
難道是她看花了眼?
怎麼可能是他?怎麼可能剛剛好,又是他?
那侍衛走過來,已是迅速看了她一眼,便在她身側跪倒請安:“奴才頭等侍衛、奉宸苑卿傅恆,給怡主子請安。”
聽他稟明身份,證實正是她心頭所想,婉兮便長出一口氣,便連身子裡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盡了。
她只能望着他,不斷不斷地落淚。嘴還被人捂着,手腳還被制住,她只剩下一雙眼能這樣看着他。
他頭上的涼帽,有大大的帽檐遮下來,恰好遮住他的眼睛,叫他不至於以一個外官的身份與內廷主位直接照面。
怡嬪便皺了皺眉:“哦?竟然是傅大人。這麼晚了,傅大人在這嬪妃居住的‘天地一家春’周遭轉悠什麼呀?難道不知道要避嫌麼?”
怡嬪可以不顧忌一個頭等侍衛、兼內務府三品卿官,可是她不能不忌憚皇后。
傅恆歪頭來對上婉兮的眼睛,微微點個頭,面上不見異色,只是平靜對答:“怡主子說的是。只是奴才身爲頭等侍衛,本就身負護衛聖駕和內廷各位主子的職責;況且此處是圓明園,正是奴才奉宸院職分所在之地,此處一應事務,皇上已統交奴才處置。”
“不知這位官女子所犯何事,叫怡主子動怒若此。不過怡主子本不必如此動氣,只需將人拿了,送交奴才處,奴才自會審得明明白白,到時候自然會給怡主子一個交待。”
怡嬪便笑了:“按理是該如此,只是這三更半夜的,本宮也不至於爲了自己宮裡的人,還要叨擾傅大人一番。本宮身在嬪位,按例自可責罰自己宮中之人。”
傅恆昂然一笑:“可是據奴才瞧,這位女子並非怡主子鹹福宮中人吧!奴才既爲內務府官員,宮中所有女子指派皆在內務府備案,奴才定不會認錯;倒是怡主子終究進宮的時日尚短,宮中女子穿着又是相同,怡主子在夜色中一時分不清了,也是常情。”
怡嬪冷冷盯着傅恆,半晌忽地轉成柔媚一笑:“傅大人說的是,本宮說不定真是認錯了。不過這名女子的確有罪,這樣三更半夜的擅自出來晃盪,已是違了宮規!”
“既然傅大人想替本宮分憂,那本宮便由得傅大人將此名女子帶走。明兒一早,本宮便等着傅大人的回話,本宮倒要看看傅大人問出什麼來了,又治了這女子個什麼罪名。”
怡嬪說着向前走了兩步,含笑近處看了傅恆兩眼:“喲,傅大人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又是皇上從小接進宮裡教導的臣子,當真是人中龍鳳……本宮便相信傅大人定然不會心下有私。”
傅恆長眉陡然一皺,膝行退後兩步,又將距離與怡嬪拉遠了。
怡嬪訕訕而笑,轉身招呼着一衆太監宮女,呼呼啦啦地去了。
婉兮這才終於得了自由,她忙張開嘴,用力吸了幾口氣。可是腹間的疼痛卻已叫她爬不起身來,只能繼續癱坐在塵埃裡。
傅恆伸手一把攥住她,卻是謹慎起身,直到親眼看着怡嬪等衆人全都走遠了,這才悄然鬆一口氣。同樣跪倒,伸臂將婉兮摟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