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高高坐直,不怒自威。
“六年前,朕首次南巡,爲兩淮鹽政吉慶所奏請。朕首次南巡成功,吉慶自有功,朕賞賜奉宸苑卿銜,又賞穿黃馬褂、良馬、貂皮、細緞、荷包等物。”
“此次南巡,兩淮鹽政普福,奏請朕南巡在先,途中安排諸事在後,自也有功。朕已下旨,按其本身職銜加頂戴一級。”
忻嬪聞言便怔住,被自家姐夫告發的普福,非但沒被皇上派官查問,反倒加了頂戴一級。
也是,此時尚且在皇上南巡迴鑾途中,若普福有罪,豈不是他此番奏請皇上南巡都是錯了?
婉兮靜靜垂下眼簾,都不忍心去看忻嬪這會子的面色。
相信忻嬪定會設法將皇上今晚的話,一個字不落地轉告給她姐夫安寧。
忻嬪是皇上的內廷主位,又是六公主的額娘,皇上自是不至於對忻嬪如何;可是這個安寧,是應該好好地想想自己此番的作爲,好好品嚐一下後脖頸發涼的滋味去吧。
忻嬪黯然告退而去。
夜色已深,婉兮再竭力輕笑。
“皇上……還是回龍帳歇息吧。奴才和孩子,當真無礙。況且還有歸雲舢在行幄外伺候着呢。”
皇上都這樣晚了纔來,自是議事直到這樣晚才散。這會子是該叫皇上好好歇息纔是。
皇帝卻輕哼一聲,自己從袖筒子裡拿出了些物件兒出來,吩咐劉柱兒進來給煎藥。
婉兮好歹也是善做餑餑的,那物件兒她好歹也眼熟,便不由得驚道,“……爺要用這個,給奴才治病?”
這會子若是皇上開藥方才正常,可是皇上拿出來的那物件兒,分明也算不得能入藥的啊。
皇帝卻翻了個白眼兒,“治什麼病?爺是叫劉柱兒給你燉了當晚點。折騰這大半夜了,你不餓,那臭小子怕也餓了。”
婉兮倒說不出話來了。
因爲她的四爺,掏出來的那物件兒,竟然是個窩瓜。
也真難爲皇上了,在袖口子裡還能藏進個窩瓜去。
不過也幸好北方的窩瓜,跟南方的南瓜,雖是一回事,可是也許是因爲水土不同的緣故,故此形狀不完全一樣——北方的窩瓜,能長成長條兒形的。
皇上的話自然也是有理,窩瓜燉了又綿又軟,還甜滋滋的,性子溫和,好消化,倒適合她這會子當晚點用。
只是婉兮這些年陪伴在皇上身邊兒,自然不會被皇上輕易給唬了。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知道。便是歸雲舢給開了藥,她喝了,可是身子還是這麼沉啊。
她沒說出來,只是怕歸雲舢擔心。
可是歸雲舢自己怕也是清楚的,這便趁着她迷迷糊糊睡着,這便去稟告皇上了也說不定。
所以皇上帶窩瓜來,纔不可能只是爲了給她填肚子呢,必定還是爲了她的身子。
她便故意攬着皇帝的手臂笑,“……不是該用些艾灸?”
宮裡主位安胎,她倒是見過有用艾灸的。
皇帝卻哼一聲,“艾葉是可溫經散寒,可是誰說艾葉能保胎的?女子素日裡調養用用還行,若是傷到胎氣這樣急的事,還用艾葉,那反倒成了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