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凝視忻嬪,黑瞳幽幽,緩緩一笑。
“朕倒想知道,令妃和孩子,終究是會對朕不吉利?還是對你們此時在場的有些人,不吉利,嗯?”
皇帝明明笑着,可是這幽幽的黑瞳裡,卻彷彿將窗外這十一月末的冬寒全都裹了進來,叫忻嬪憑空裡打了個寒顫。
忻嬪便忙道,“皇上容稟,令姐姐再度遇喜,妾身比令姐姐自己還要歡喜,已是喜極而泣——妾身斗膽說這番話,都是爲了顧着令姐姐和皇嗣的周全。”
“再說這些規矩,原本都是滿洲的老規矩,是祖宗們留下來的,並非妾身信口開河現編現造來的。還望皇上、令姐姐千萬不要誤會。”
皇帝的笑意卻更是濃郁。
他走進一步,捏住忻嬪的手臂,黑瞳裡漾着跳躍的火花兒,直盯住忻嬪道,“朕倒是好奇,若這會子遇喜的人是你,那你是會自請留下,還是求着朕不辭辛苦,也要一起去呢?”
忻嬪被問得結舌。她全然沒想到,皇上忽然會有這樣一問。
皇帝說罷忽地鬆了手,卻是轉向皇太后,笑意更濃。
“皇太后今天六十五歲了。以皇太后的年歲,朕還要親奉皇太后鳳駕同遊江南,以盡人子之孝。令妃雖然遇喜,可是令妃不過三十剛過的年歲,身子骨自然更強健着。”
“況且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朕的孩子!朕的孩子,哪個要脆弱成那個模樣兒,便是在孃胎裡,就馬騎不得、船坐不得了?倘若文弱如此,那還是朕的孩子,還是我大清的皇嗣麼?”
“至於什麼祖宗規矩、不吉利……試問這普天之下,若論吉利,何處比得上在朕和皇太后的身邊兒更吉利、更有福氣的地兒去?若當真爲了令妃和皇嗣着想,便更應該進言,希望令妃這會子留在朕的身邊兒,侍奉在皇太后身側。而不是遠離了朕,單獨留在宮裡去!”
皇帝此言一出,衆人皆肅。
倒是純貴妃含笑起身,率先向皇帝一拜,“妾身向皇上進言:爲令妃和皇嗣安康,請皇上恩典,帶令妃此次同行。”
既有皇帝的話在先,又有純貴妃帶頭,婉嬪、語琴等人自是都含笑起身,同樣拜倒、進言。
忻嬪眼見着大勢已去,一大片的嬪妃都已經跪倒,她這麼繼續杵着,越發扎眼。
忻嬪只能緊咬牙關,也跟着拜倒下去。
皇帝便笑了,回眸朝那拉氏眨眨眼,“皇后說得好,看見今日之令妃,便想到皇后之當日去。這同樣的福氣,自然是說你們兩個都是有福之人。”
那拉氏心下悄然一嘆,也只得起身含笑福身,“妾身也覺着,天子無戲言。皇上既然早先已經下了旨,定了令妃隨駕,那便着實不宜更改了。”
皇帝含笑點頭,上前捏了捏那拉氏的手。一雙黑瞳光彩熠熠,卻是凝視着皇太后。
“皇額娘也說了,令妃是有福之人。可是令妃偏在今兒坐實的胎氣,正趕上皇額孃的聖壽之日,這便更證明她實則是託了皇額孃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