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蕤回到“天然圖畫”的時候兒,皇上還沒走呢,玉函和玉蟬也都退到門檻外伺候着。
見玉蕤遠遠回來,玉函倒笑,“這本是下雪的天氣,你的鞋底子上卻難得這麼幹淨。”
玉蕤笑笑,“自然走了這麼遠的路,必定也是沾了一鞋底子的雪。可是既然回到咱們的島上來,便必定上岸之前先跺掉了。”
“況且皇上在呢,只是跺掉了雪,怕也會在地磚上踩出埋汰水印兒來,我這就先回去換了雙鞋纔來的。”
玉函點頭一笑,“還是你做事最仔細。話說這麼樣的雪天,一向不適合出門兒。因爲啊,這雪地上總會留下腳印。腳印是最不藏人的,便是走到哪兒去,也都留下印跡了呢。”
玉蟬聽得一知半解,跟着笑,又擺手,“不會不會。這是宮裡啊,便是下雪了,可是各宮的太監必定都早將自家宮門口的雪掃乾淨了。便是長街上,也自然有宮殿監胡大總管督促着太監們都掃乾淨了,留不下腳印的。”
門檻外的女子們討論的是雪上腳印,門檻內,皇帝卻在炕上搓紅了手,給婉兮揉腰。
婉兮說腰要折了……
剛生完孩子的女子,腰本就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呢,今兒叫皇上這麼用勁兒,便都提不起個兒來了。
皇帝便也顧不上什麼九五之尊,心甘情願搓手按摩美人腰。
炕上燒得暖和,婉兮的腰烙在暖炕上,其實本來就挺舒服的了;她不過愛個嬌,故意勾着皇上來給按摩。
這心裡……才暖和呢。
皇帝還特地在掌心兒裡噴了一口酒,這般按摩下去,熱度漸起,便是酒香連同她身子裡自帶的香,都氤氳浮生起來,飄蕩在皇帝鼻尖兒,叫他心下也是舒坦。
自乾隆十九年,用兵兩年來,反叛不斷。可是這會子,皇上的心總算偷得半日閒。
皇帝便逗着婉兮問,“……你怎知純貴妃愛吃青醬?她是江南女子,口味原本清淡纔是。你若說是皇后這樣兒的老滿洲格格愛吃青醬還行。你也不怕弄錯?”
所有內廷主位的撥用份例裡,都是甜醬,連皇后都不例外。婉兮卻單單給純貴妃提了青醬。
婉兮卻歪頭,凝視着皇帝,雙眸流光。
“……奴才還記着,乾隆十六年陪着皇上首次南巡。那時的揚州,凋敝衰敗,再也沒有了當年‘煙花三月下揚州’的繁盛去。可是卻因爲皇上的南巡,江南鹽商爭相出銀子,在揚州運河兩岸修建亭臺樓閣。”
“皇上說,這些亭臺樓閣代表的不是眼睛裡的一時景緻,皇上更看見的是,爲了修建那些亭臺樓閣,必定徵用大量民夫。而一旦民夫聚集,自然有商人來揚州行商——若此,揚州的復甦,指日可待。”
皇帝心下一甜,表面上卻輕哼一笑,“這又跟青醬什麼干係了?”
婉兮深吸口氣,“皇上忘了,皇上說過彼時揚州的鹽商,多爲徽商。而徽商雖然也算江南吧,可是他們的菜色卻是濃油重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