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五月裡,朝廷西路、北路大軍向哈薩克大舉進攻,追緝阿睦爾撒納。皇帝絕不準出現先帝雍正爺竟然容得羅卜藏丹津逃匿三十餘年的舊事再度發生,他發誓必要捉拿到阿睦爾撒納這一先降後叛之逆賊。
生要見人,死要拿屍!
朝中,皇帝又賑甘肅二十州縣上年度霜、雹災。
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皇帝完成了八旗秀女的挑選。
在爲三位皇子指給福晉和使女之外,皇帝給自己的後宮只挑入一個新人。
這個新人爲鈕祜祿氏,小名猗蘭。
這位鈕祜祿氏猗蘭,繼孝賢皇后、忻嬪之後,又是一位出自鑲黃旗的格格!
便是同出於鑲黃旗,猗蘭因出自鈕祜祿氏,高祖父爲順治爺親封的四位顧命大臣之一的遏必隆;曾祖父爲一等公、鑲黃旗滿洲都統阿靈阿;祖父的姐妹便爲康熙爺的孝昭仁皇后和溫僖貴妃。
祖父阿爾鬆阿爲二等功、領侍衛內大臣、刑部尚書;
父親穆克登承襲佐領,封二等侍衛。
這樣的家族聲名赫赫,便是皇太后也被皇帝併入了這個家族。這個猗蘭,乃是皇太后同家族的晚輩。
這個家族在乾隆朝,還出過太多的名臣。譬如傅恆之前的當朝首揆訥親、此時西北爲定西將軍的策楞、還有曾歷任貴州巡撫、雲南巡撫、山東巡撫、江南河道總督的愛必達,以及兩廣總督阿里袞……
這樣的家世,即便猗蘭同孝賢皇后、忻嬪同出鑲黃旗,卻也是孝賢皇后和忻嬪所比不上的。
當猗蘭被“上記名”的消息傳進後宮來,所有人心下都是咯噔一聲。
便連當了三年新寵的忻嬪,這會子心頭也籠上了一層陰雲去。
“皇上至孝,後宮諸事都仰承皇太后慈諭。這些年後宮裡這些出自滿洲名門的嬪妃們,都是仰仗着皇太后的庇護,纔沒叫那些漢女、包衣女們亂了規矩去的。”
“便如我入宮便晉位爲嬪,也是皇太后的擡舉。原本還期望憑着皇太后的扶持,得以進封妃位、貴妃位去呢……可是你瞧啊,這會子宮裡偏偏選進了個鈕祜祿家的格格來。那便是皇太后自己家的晚輩了!皇太后焉有不扶持自家晚輩,反倒還顧着我的呢?”
樂容也是黯然,只得小心勸慰,“……皇上雖然留了她的牌子,卻沒明說叫她什麼時候進宮。怕是還要復看,說不定復看的時候就給撂了牌子去呢。”
忻嬪便也嘆一口氣,“撂牌子?你當留她牌子的正主兒,是誰?那必定是皇太后親自定的,入宮便是必定的,只是遲早罷了。”
樂容垂下頭去,“她是今年首次挑選,也就是說不過十四歲。便是進宮來,主子又擔心什麼呢?主子如今已經有了六公主,那個小丫頭進宮來便是什麼都沒有……”
樂容不說這個還好,樂容一說起這個,忻嬪登時滿心成灰。
“六公主,我的六公主……呵,呵呵,你難道還沒聽說麼,皇上留了傅清女兒的牌子,說是隻給六阿哥永瑢了。傅家與皇家的第二樁聯姻已然完成了,也就是說,皇上將傅恆請辭雙公爵的情面,已經圓過去了。”
“怕是,皇上不會給六公主指婚給傅恆的阿哥了……”
樂容也是一驚,“主子,不會的!”
忻嬪眼底現出一片灰白色,空茫地望着窗外。
“我自然也不願意這樣想。可是照目下的情形看來,我的擔心卻更可能是真的。終究皇上不可能剛將傅清的閨女選爲六阿哥永瑢的福晉,緊接着再將六公主指婚給福康安就是了。否則這朝臣外藩這樣多,多少功臣等着尚公主呢,皇上豈能只可着傅恆一家聯姻去了?”
樂容輕咬嘴脣,“或許還有轉機……此時傅公爺又臨危受命,去西北整飭軍務,若又能建功,說不定皇上還會賜下一樁恩典來。”
忻嬪輕輕闔上眼簾。
“我當然也這麼想啊!這西北用兵之事,我倒是從未有此時這樣期盼朝廷早日凱旋的。”
可是她也明白,就算傅恆還是有機會建功,她的六公主還並未希望全滅……可是終究,還要耐心地等機會了——皇上總不能在這一二年之內,再與傅家聯姻就是。
六月悄然無聲地就來了。
婉兮的身子越發沉重,距離臨盆的日子已是近了,在宮裡每日都是與兩位守月姥姥王氏、徐氏一處,習學臨盆前後的規矩。
宮裡嬪妃懷胎到七個月,宮裡就會派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所謂“守月姥姥”,在民間又叫“收生姥姥”、“吉祥姥姥”,便是專門伺候產婦的。從產婦臨盆前一個月左右便入駐產婦身邊,一應指導產婦整個過程。
便連新生兒下地三天之後的“洗三”,也是由這些姥姥們來進行的。
有的富貴人家還會將姥姥們多留些時日,便連小滿月、滿月,甚至抓週,都由這些姥姥們來參與。
而在宮裡,這些姥姥的名稱專定爲“守月姥姥”,都是出自內務府旗下生育過的老太太,專選兒孫滿堂、福壽雙全的。他們在生育一事上經驗豐富,在宮內嬪妃生產前後,能陪伴在主位身邊,教導一應知識,並且在臨盆的過程中親爲操作的。
因爲伺候內廷主位,親手迎接皇嗣們下地,故此這些守月姥姥可不是一般的內務府旗下的老太太都可被選中。她們大多是內務府內管領官員家的老太太們,取其懂規矩、進宮不用格外教導。且兒孫的命運都牽連其中,故此能叫人格外放心些。
婉兮從前看過這宮裡守月姥姥進進出出多少回,這次卻還是自己第一次真正與守月姥姥相處,也覺熟悉又陌生。
這個月,婉兮最開心的事是額娘楊氏可以進宮來相陪了。
雖說按着宮規,額娘還是不能與她一處住在永壽宮,每晚下鑰之前便要統一出順貞門,到東北角樓附近一處小院居住,但是至少每日白天都能相處在一起了。
此時的永壽宮裡除了兩名守月姥姥王氏、徐氏之外,又添了四名專爲伺候婉兮生產的媽媽裡:胡氏、關氏、白氏、閆氏。
待得額婉兮母親楊氏一進宮,婉兮第一件囑咐給額孃的事,就是叫額娘來親自好好端詳端詳着兩位守月姥姥、四位媽媽裡去。
楊氏聽了便笑,拍着婉兮的手道,“令主子在後宮的十五年,果然不是白過的。聽見娘娘吩咐這宗差事,奴才便自放心了。”
楊氏身爲內管領福晉,在親蠶禮、內廷主位的冊封禮、嬪妃的千秋等吉禮時,都要進宮參與禮儀。故此楊氏對後宮的這些道道兒,雖然沒有身處其間,卻也是心知肚明的。
婉兮依偎進額娘懷裡,輕聲道,“從前淑嘉皇貴妃臨盆生八阿哥永璇,我便擔心那守月姥姥靠不住。八阿哥好端端的,腳竟成了那個樣兒,女兒雖然沒有實據,可是無論是當時,還是多年以後回想起來,都覺着紕漏怕就是出在那守月姥姥的身上。”
“只是她們年歲都大,閱歷深、經驗豐富。女兒卻是第一回遇喜,便是心下有所防備,卻也不知道該從何防備起。”
楊氏含笑點頭,“你的擔心自是必要。只是……單憑她們幾個的姓氏,我倒瞧出些門道來。”
婉兮也是驚訝,“額涅瞧出什麼來了?”
楊氏含笑點頭,“她們六個人,竟然一水兒的都是漢姓人啊!”
守月姥姥和媽媽裡既是都選在內務府旗下,內務府旗下可是滿洲、蒙古、高麗、鄂羅斯等人都有啊。可是內務府這回舉薦上來的六人,竟然是一水兒的漢姓人。這不會是個巧合,只能說是內務府,或者說是皇上,在此事上用了心去。
婉兮便也垂首含笑,“……額涅瞧出什麼來了?奴才卻是什麼都沒瞧出來呢!”
楊氏便笑了,伸手打了婉兮手背一下。
“當真不知道?那我就白生這個女兒了!”
婉兮便紅着臉抱住了母親,母女倆說說笑笑,便覺這時光過得可真快。明明額娘一大早就過來了,可是日影卻不多時便西斜過去。婉兮身邊的四名女子便輪流進來伺候,一會兒端茶,一會兒送餑餑,一會兒又拿軟墊進來伺候楊氏靠靠腰的……
這些都不是婉兮吩咐的,是她們自己想要辦的。總之都是對主子的額孃親熱到了極處,都彷彿當做自家老人一樣孝敬着。
楊氏對玉葉親熱,自不必說。
楊氏因知道這些年玉壺出宮之後,玉蕤迅速成長起來,在女兒身邊補上了玉壺的缺去;又因爲玉蕤阿瑪德保在前朝和內務府的事情上幫襯了婉兮太多去。故此楊氏對玉蕤,也如同對玉葉的親厚。
四個女子裡,兩個格外親厚,便難免顯得與另外兩個冷淡疏遠了些。
只是玉函本就是那樣平和無爭的性子,再加上年歲也大,故此並未如何。
難受的,就只是五妞了。
原本楊氏進宮,五妞以爲憑自己的老資格,楊氏便也必定如對玉葉一樣對她。她便也沒少了主動端茶送水,尋各種各樣的機會到楊氏眼前去。
可是楊氏除了拉着她的手,問了她在宮裡可好;順帶將她母家人對她的問候轉達了之外,便沒多與她說什麼去。五妞這心裡便十分不是滋味了。
楊氏不過進宮才一天,這天傍晚,五妞就已經傷心地不主動進殿內伺候了。
連玉函有兩回送茶,喊她進去送,她都坐在原地不肯動彈。
“姑姑何必支使我?不如去叫玉葉和玉蕤。你沒瞧她們兩個削尖了腦袋似的,往福晉和主子眼前鑽。我可不想壞了她們的好事兒,更不想顯得好像要跟她們爭似的。”
五妞這性子,玉函自是不意外,便含笑勸和,“你這是說什麼呢?咱們不都是主子身邊的女子麼?誰去多送了一杯茶、一碗酪的,都是各自的本分。”
“況且你怎麼忘了,你還是頭等女子呢。論身份玉蕤都在你之下。那門檻裡的差事啊,你不去,還能誰去呢?”
五妞哼了一聲,“便是差事,我自然是做足了自己的本分。可是主子和福晉一次都沒叫過我,便可見主子和福晉未必用的上我。那便叫兩位貴人看着誰得力,便用誰好了。”
玉函便都忍不住悄然嘆氣。
這會子主子臨盆在即,出宮的真不應當是毛團兒和玉葉,倒是這位。
只是玉函也明白,五妞是皇后指進來的人。除非皇后自己主動提,否則主子是不能自行到皇后面前說想叫這個人出宮的,否則倒擔了以下犯上的嫌疑去了。
五妞的樣子,楊氏也瞧出來了。
趁着殿內無人,這便悄聲問女兒。
“……她從小便不服氣你,總覺着你有的,她也該有;你們兩個都有的,她得比你的好。如今你是妃主子,她卻是你宮裡的女子,她怎麼可能服氣?”
“你說要小心端詳那兩位守月姥姥、四名媽媽裡。可我看,這六個人倒不用太擔心。從她們都是漢姓人的身份上,咱們便能瞧出皇上和內務府的小心翼翼起來。這六個人便必定是經過了審慎選拔的,諒她們輕易也不敢做出什麼事兒來。”
楊氏朝窗外輕瞥一眼,“倒是一個五妞……我倒覺着彷彿比那六個外人隱患更大了去。”
婉兮點頭,“女兒明白。只是女兒一直在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和理由。”
楊氏思來想去也是皺眉,“……是啊,她擺明了是皇后擱在你身邊兒的一根釘子。按說你這幾年與皇后之間的關係改善了不少,皇后怎麼就不能說把五妞放出宮去呢?”
婉兮深吸口氣,“我與皇后的關係改善,也都是因爲我對她失去了威脅的緣故。她如今有兩個嫡子在畔,我別說從前沒孩子,便是這會子遇喜,也妨礙不到她去。”
“可是她防備我的心,卻並未根除。尤其這會子我的孩子還沒下生,她便防備更嚴。故此她是怎麼都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主動提放五妞出宮的。”
婉兮眼簾輕垂,“……女兒得另外想法子。”
女兒的胎都已經到了這個月份,楊氏如何捨得叫女兒再爲了一個五妞而費盡思量去?
楊氏想了想,便輕輕拍拍女兒的手,“此事,你交給爲娘吧。”
婉兮眼睛一亮,“額娘有好主意?”
楊氏輕嘆口氣,“這幾十年來,我也不斷進宮,也沒斷了看後宮裡這些事兒……這些後宮裡的手腕,我多少還是知道些的。從前便是不屑,可是這會子爲了護着我的女兒,我便什麼都使得出來!”
楊氏與婉兮便又連着幾天,故意遠着五妞。五妞心下愈發不快活在,這便尋了機會,偷偷去看忻嬪。
這些年啊,這些內廷主位們,無論是跟婉兮好的,還是爲敵的,就沒有一個真心對她好的。虧得婉嬪、慶嬪她們還說什麼與婉兮情同姐妹呢,卻一個個的對她半點心意都沒有!
這些年過來,也就一個忻嬪是真心實意拿她當回事的。
忻嬪因翊坤宮東配殿大火,在永壽宮裡居住的那幾個月,雖說對永壽宮上下都是極客氣,一口一聲“姑姑”地叫玉函,將玉葉、玉函也都甜甜叫做姐姐。可是五妞知道,若說忻嬪對誰最親近,那自然是她了。
忻嬪說得好,忻嬪年紀小,雖說毓秀名門,可是進宮前幾年她阿瑪就已經歿了。在這後宮裡,皇上若念着她阿瑪舊情,便能對她好些;可是一旦皇上忘了她阿瑪的舊情去,那她隨時都可能在這宮裡無處立錐,受人欺凌。
她還記得那時候剛進宮不久的忻嬪在她面前難過落淚,“……不瞞五姐姐,我那寢宮的這場大火,分明就不可能是意外。或者是有人想要還皇后,或者根本就是有人想要害我了。”
“我如今在宮裡年紀最小,半點經驗都沒有,可是那些人卻想要我的命!五姐姐,我如今唯一的立錐之地就是永壽宮,我唯一能相信的人就是永壽宮裡的人。”
“只是令姐姐還有佐理內政之差,她要協助皇后,顧着整個後宮,自然不能每日裡都陪着我一個人……可是我好怕啊,令姐姐不在永壽宮只一會子,我便惶惶不安。便是夜晚,也總會做些噩夢出來,彷彿那些人還不甘心,還會追到永壽宮來燒死我……”
彼時的忻嬪,年少而無助,在五妞面前柔弱武依。
那會子忻嬪只牢牢地攥住了她的手,眼含淚花感激地說,“幸虧在這永壽宮裡,還有五姐姐你陪着我。便是五姐姐比其他姐姐的差事還要忙碌,可是五姐姐卻從未有一天忘記過要來問問我、陪陪我……”
她與忻嬪的情分就此奠定。
忻嬪其後不管遇見什麼事兒,都會私下與她商量,向她求教。對她幾乎是言聽計從。
而忻嬪無論得了什麼好東西,都給她留一份兒;便是銀兩方面,也每月多勻出五兩來,給她留着。
如此這幾年走過來,五妞在永壽宮裡沒能得到的尊重,在忻嬪這兒得到了;五妞從婉兮那越發找不見的姐妹情深,卻也從忻嬪這兒找回了。
更重要的是,在這後宮裡也唯有忻嬪不將她當成奴才。她從小便什麼都該比九兒更好的,可是如今在宮裡,九兒是妃主子,她是奴才,這份兒不平衡在任何人那都找補不回來……唯有忻嬪給了她足夠的尊重與依附。
她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想,若九兒也像忻嬪一樣,那該多好啊。
御花園裡,忻嬪含笑拉住五妞的手,“五姐姐快坐。也只有在永壽宮,在令姐姐面前,五姐姐纔是奴才。”
“可是在我面前,五姐姐便永遠都是姐姐,便與我一同坐吧。”
五妞扭捏了幾下,便也與婉嬪面對面坐下了。擡眸便是忻嬪身邊的頭等女子樂容和樂儀,還在站着。
五妞心下便甚爲舒坦。
忻嬪含笑瞟着五妞,柔聲道,“我終究住在皇后宮裡,五姐姐若來看我,皇后勢必會知道。我自己倒沒什麼瞞人的,皇后主子也只是寬容大量,可是我就怕小鬼當道,說不準皇后身邊有沒有什麼人非要將咱們的見面給想歪了呢。”
“我最怕的就是給五姐姐惹來麻煩。終究吳姐姐是永壽宮的人,令姐姐纔是五姐姐的本主兒;偏五姐姐當年又是皇后主子給指進永壽宮的。若五姐姐時常跑到皇后宮裡來,也難免叫令姐姐以爲五姐姐你是與皇后暗通款曲,將她的事都報予皇后知曉呢……”
“故此我思來想去,便不敢叫五姐姐來我寢宮相見。還是咱們避開人眼,到御花園坐坐纔好。”
忻嬪含羞帶嬌朝五妞扭了扭身子,“五姐姐切勿見怪纔好。”
五妞便笑了,“瞧忻主子說的!這本是忻主子替奴才着想,奴才自是感激不盡,又如何能興出那些念頭來!”
忻嬪含笑點頭,“五姐姐真好。我啊,在這後宮裡,也唯有在五姐姐面前說話不用擔心說錯。”
忻嬪悄然擡眸,瞟住五妞,“……便是在令姐姐,以及永壽宮裡其他姐姐們面前,我也不敢呢。”
忻嬪的話叫五妞受用了不少,這便哼一聲道,“虧忻主子還將令主子當成自己的姐姐一般,這回令主子遇喜將臨盆,她額娘又進宮來了,她都沒說請忻主子你過去坐坐,更將那永壽宮門守得鐵桶一樣,連忻主子你都不叫進去吧?”
忻嬪眉毛輕揚,卻是臻首低垂,“……其實我也理解令姐姐這樣做的緣故。終究她進宮十五年才得了這第一個孩子,必定對所有人、所有事都小心防備着。”
“雖說我將令姐姐看成救命恩人,恨不能用自己性命回報的……可是令姐姐卻也還是跟防備着旁人一樣地防備着我,我雖說心痛如絞,可是我卻還是——能理解的。”
忻嬪說到此處,已是淚花盈盈。
五妞便嘆了口氣,“雖說奴才是永壽宮人,可是奴才這會子都忍不住替忻主子不值。若說姐妹情深,令主子便是第一個最善忘本的人——我與她小時何嘗不是姐妹情深,她如今說忘,就早都給拋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