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皇上自己萬壽的緣故,那拉氏覺着今晚皇上臉上的笑格外溫柔。
可是憑這麼多年的夫妻相處,皇上越是這麼溫柔地對她笑,她這顆心下卻反倒越不妥帖。
皇上爲什麼一聽她胃口不好,就笑得這麼溫柔了?
哦,她懂了,皇上是沒忘了今晚上必須要駕臨她的寢宮,與她共度,所以皇上一聽說她不舒服,便以爲可以免了,是不是?
她忍不住地心底發冷,卻高高擡頭,迎上皇帝的眼睛,同樣溫柔似水地一笑,“妾身多謝皇上體恤。可是妾身沒什麼大礙。今日是皇上萬壽,妾身必定陪伴皇上到底。”
皇帝便也同樣回以一笑,不惜眼角笑出水波一樣的紋理,“好啊~”
那拉氏便站起身來,按着滿人兒媳婦的規矩,站在皇太后桌邊,親自一拳一圈地走,替皇太后夾菜。
婉兮左右看了一眼。這會子嘉貴妃留在京裡沒來,純貴妃遲遲未動,婉兮便起身向皇太后祝酒。
見是婉兮祝酒,皇太后便沒有對着王公大臣那般痛快喝下了,而是略有遲疑。
婉兮也是心思通透,含笑道,“妾身明白皇太后今晚不宜多吃酒,還請皇后主子代皇太后就是。”
一見是婉兮“挑釁”,那拉氏即便空着肚子呢,也輕哼一聲,“自當如此。”
那拉氏仰頭將酒杯喝乾,婉兮行禮退回本座,目光輕輕掃向婉嬪、語琴等人。
婉嬪和語琴便也都分別起身向皇太后祝酒,再由皇后代飲……
以婉兮今時今日在後宮的地位,她既然做了,便是除了婉嬪、語琴之外的其餘主位,也不好意思不起身,這便一個一個起身,都叫那拉氏喝了。
一衆嬪妃衣香鬢影,在殿內燈影裡流光宛轉。
只有皇帝一個穩穩坐着,目光繞過那裙裾婆娑,不由得掃向婉兮來。
皇帝的脣,無奈卻又忍俊不禁地挑起。
酒酣人散之後,那拉氏被塔娜和德格扶回寢殿,已是醉了。
她空着肚子喝了不下十幾杯,雖說還沒完全醉暈過去,可是腸胃裡如火燒火燎,很是有些不自在。
可是她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別說,因爲酒醉的緣故,鏡子裡的自己又是久違了的粉面桃花、眼波流轉。朦朦朧朧裡,彷彿又是十五歲的那個她。
剛剛奉了先帝的聖旨,嫁入乾西二所,爲寶親王側福晉。
雖是側福晉,一樣有婚禮,一樣拜天地,一樣有合巹酒;不輸給嫡福晉去。
可是她心下還是緊張,便在合巹的時候,不小心將那瓠瓜碗裡的酒都給一個人吞下去了。
那一刻她有些暈了,卻見那年輕的寶親王,在紅燭跳躍裡,竟向她一笑。
那燭光跳躍,卻亮不過他的眼。
她潛邸裡雖已有了先帝指給他的七八個女子去……他卻還是對她這樣目光灼灼地,笑了。
洞房那晚,她醉倒了,一直到次日天亮才醒過來。
守在外頭的姥姥趕忙進來伺候給她疊被……
她那會子小,還不懂事,不明白爲什麼是一個陌生的姥姥進來給她疊被——後來才明白,那姥姥是來查看被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