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到八月,皇帝多日行圍、哨鹿,賜蒙古王公、額駙、臺吉、扎薩克宴。
後宮女人們都在黃幔大帳中,各自忙碌給皇帝預備萬壽賀禮。
那拉氏心心念唸的“羅衣”,終於做得了,送了回來。
塔娜將這羅衣捧到主子面前,心下還是有些忐忑的。終究不是宮裡的裁縫,裁剪的樣式、縫紉的功夫都是些野路子,終究比不得宮裡的端莊和細密去。
若主子不喜歡,那她便必定是頭一個受責的。
小心翼翼盯着主子將那包袱皮兒給打開,將那紗衣給拎起來,映着陽光細看——塔娜指頭尖兒緊張得都成了涼的。
那匹銀紅的做了上衣,按着主子的要求,裁成窄褃掐腰的樣式;
鬆綠的做了褲子,配合腰身,褲子反倒故意略微肥大了些,看上去更顯細腰肥屯,豐碩可愛;兼之褲子肥了便也有了如同裙子一般的飄逸去。
這樣的花樣兒,是否能入主子的眼?是否便是符合主子要求的“新鮮的花樣兒”去?
那拉氏看了一會子,沒說什麼,卻急着到鏡子前去看自己。
因是行圍在外,不比宮裡能有一人高的玻璃水銀的鏡子去。這會子塔娜便急忙叫了德格她們都進來,每個手裡都舉一面妝鏡,幫主子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地照着。
那拉氏終於細眉輕展,“……還不錯。顏色和樣式,必定都是皇上喜歡的。”
她可沒忘了,當初特地給林貴人預備的那海棠紅的衣裳,皇上不是看着林貴人穿着那衣裳跳了半個晚上的舞麼。
這雖是銀紅,可跟海棠紅也差不了多少。
想想那海棠開花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粉紅配輕綠的,況且這紗又輕盈,做出衣裳來更是如枝頭傷浮起的花影柳煙一般。
皇上本就喜歡漢人那些調調,這種紅不扎眼,綠不沉涼,一切都恰好柔媚居中的,不正應該是皇上喜歡的麼?
她忍不住歡喜,回頭吩咐一聲兒,“別叫人進來!”
她得脫了衣裳,正經穿上試試。
八月了,皇上的萬壽就在八月十三。那連着八月十三、十四、十五,皇上就都得跟她一起睡。這是中宮的特權,誰都甭想搶。
那拉氏紅着臉將這銀紅的上衣、鬆綠的褲子穿好,興奮又羞澀地立在了那些妝鏡前。
儘管滿懷期待,可是那拉氏看了一眼,還是倏然擰眉,背轉了身子過去。
塔娜心下便是咯噔一聲,忙叫德格她們都先退出去。
德格有些不快,走到行幄門口回頭瞥了塔娜一眼。
塔娜一心只顧着主子,也沒留意,只急着問,“……主子這是怎麼了?可是樣式不中意,或者手工不夠精細?求主子示下,奴才這便趕着送出去,叫他們重新改了。”
那拉氏坐下,沉沉嘆了口氣,自己扯開那紐子去。
“樣式還好,針線也還尚可。”
這尺寸都是塔娜親自給出去的,跟量體裁衣也差不多。
那拉氏沉沉搖搖頭,“……塔娜,我今年多少歲了?”
女人都怕老,那拉氏從過了二十九歲,便不准她們提她的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