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掙扎,不敢不說,又不敢實說,便只是避重就輕說,興許是那鹿血酒有益。
大清皇室素來對鹿血大補之功效都十分相信,孝賢皇后便也信了。
那晚孝賢皇后愴然地笑,“……我是正宮皇后,我自己盼着再生嫡子,尚且福澤不夠;難道我宮裡一個小小的官女子,便要有福分搶到我前頭去了麼?”
這話說得他一頭的冷汗。
孝賢皇后盯着他笑,說皇上如今對魏姑娘的身子越發注意,魏姑娘日常吃的藥,從藥方到抓藥,再到煎藥,都從養心殿那邊走,便是長春宮裡的人都不讓碰了呢。
孝賢皇后緩緩說,“……這宮裡也唯有你開的方子、你配的鹿血酒,皇上不會生疑;婉兮那丫頭自己,也會毫不猶豫都喝下去,一滴都不剩。”
他嚇壞了,當場向孝賢皇后咚咚磕頭,只說皇上也深諳醫理,便是那鹿血酒,每次配得了,皇上都要親自飲用,證明沒有異樣之後纔給魏姑娘飲下……他怎麼也不敢在鹿血酒裡動手腳,還望皇后主子體諒。
孝賢皇后笑了,搖搖頭,也沒難爲他,只說“算了,今晚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你也就忘了吧。”
那之後,孝賢皇后有些日子沒再找他。他以爲是自己逃過了一劫去,後來才明白,那陣子孝賢皇后正在鬧心純貴妃又誕下六阿哥永瑢之事。
那張坐胎的方子,簡直在純貴妃這兒,快要證明是“百發百中”了。
尤其是他其後又聽說,純貴妃也將這方子給了魏姑娘一份……
終於在六阿哥誕下之後,孝賢皇后還是忍不住叫了他來,跟他問起了那張方子。
儘管他在跟宮中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那方子是他家祖傳的,他不想叫旁人誤會了他與純貴妃的關係去……可是卻還是沒能瞞過孝賢皇后。
孝賢皇后叫了他去問起方子的時候,竟然是已經知道了這方子出自他家。
孝賢皇后那會子滿面都是賢德的微笑,“我聽說你家裡因爲皇上賜匾‘龜鹿同春’,你這方子的鹿血酒賣得十分好。你是御醫,給你家爭了臉面;你的鹿血酒又叫你家財源廣進……你真是你家族的功臣,叫你歸家名利雙收,在江南世代醫家裡,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他心下咯噔一聲。
孝賢皇后垂首道,“……可是怎麼聽說,好像有人喝了你的鹿血酒,出了人命去?”
他登時驚了,叩頭否認。
孝賢皇后也只笑笑,“你別擔心,我沒說你的方子有問題。畢竟皇上和魏姑娘也都用着你的方子呢,他們就是最好的試金石。這天下誰的性命金貴,能比得上這二位呢?”
“以本宮看,就算有人喝了你的鹿血酒喪了命,也只是體質不宜罷了。你這鹿血酒裡終究是用了關東最好的梅花鹿去,那血未免大熱,更適合皇上這樣來自關外的人;而江南本就氣候溫軟,便受不得這樣大熱大補的鹿血去了。說到底,便是死了人,也與你並無實際干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