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已去,皇帝滿眼柔情全都不見。這會子一雙長眸裡冷光流轉,已是不怒自威的天子風範。
“朕會直接下旨:小九,納了篆香。”
“此時接旨,叩頭謝恩便罷;若再有半個字的廢話,你掂量着是自己咽回去,還是有膽子當着朕的面兒說出來!”
傅恆大驚,忙連連叩頭,“奴才不敢!”
皇帝輕哼而笑,“不敢?你是當着朕不敢,可是你卻敢當着九兒敢!”
“你當着朕不敢,是因爲此乃君臣之禮;那你與九兒呢?她是你的妃主子,你便忘了君臣之禮去了?”
傅恆俯伏於地,已是不敢擡頭,“奴才……萬萬不敢。”
皇帝薄脣冷冷勾起,“若當真不敢,你就該妃主子說什麼,你只叩頭謝恩就是。還說什麼旁的話去?這是君臣之禮,就憑你說這麼多廢話,若是換了旁人,她早該拍案而起,治你個大不敬之罪了!”
“你也知道她雖說得狠,卻對你不能當真狠下心。她說那些話,刀子嘴下總是豆腐心。她還是在與你商量,跟你動着小心眼兒勸說着你,你這便大了膽子,敢說不,敢顧左右而言他。小九,你從不是不懂規矩的人,可是你方纔竟然敢對她那樣,根本就是你還沒將她當成是你的妃主子去!”
皇帝手指轉過碧玉扳指兒,清冷一笑。
“你那麼着,朕也明白爲什麼。就因爲她是九兒,不是其他的內廷主位。若是換了旁的內廷主位,依你的性子,必定不會做出這樣大不敬的事兒來。”
“可就因爲是她,你這才翻翻覆覆地想叫她知道,你不願意,你不願意接受另外一個女子去。儘管那個女子十幾年前早已有了你通房丫頭的身份,儘管這個女子是九兒勸你要的……你就是透過這樣的言語,叫九兒知道,你心裡容不下旁人;又或者說,你從來沒容下過旁人去。”
皇帝的話,叫傅恆心頭巨震。
皇上的那意思,簡直幾乎是要直說“……你敢當着朕的面兒,頂朕的女人去?”
他本是在皇上面前,提到九兒一向極其小心。可是方纔那一刻,還是被九兒給說痛了心,這便還是沒藏住自己,還是露出了痕跡來。
他這痕跡,甚至就算能瞞住九兒,卻終究瞞不過皇上的眼睛去啊……
傅恆摘下官帽,已是心如死灰,不敢再說半個字去。
他沒想表現如此明白,甚至九兒也未必那瞬間看出他的心意來……可是皇上,卻什麼都看得明明白白。
肖想帝妃,他怎麼死都不爲過。
皇帝看他如此,這才輕哼一聲,“這纔像點當人臣的模樣!”
皇帝擡眸望了望船外天空。
“實則,納一個篆香,有那麼難麼?誰也沒逼你非要喜歡她,非要寵愛她。不過是給這樣忠心的女子一個名分,叫她能在你府中名正言順地活下去罷了。”
“她終歸不同於你府裡旁的女子,她是十幾年前就有了你通房丫頭的身份;而另外一個同樣身份的女子,這會子在你府裡已經有了側福晉的身份,生了你的長子去……你又叫她,在旁人的唾沫裡,如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