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與鄂爾泰兩大權相被爺料理之後,朝政歸一,首揆爲傅恆。小九雖站得高,卻要面對張廷玉與鄂爾泰兩大集團留下的門生、故舊。他這首揆能夠做得安穩,便看他是否有本事將兩派的心,擰成一股繩,都爲他所用。這一刻他需要威望,需要朝臣堅信不疑,那爺便也要讓前朝後宮都知道,爺心中倚重小九;小九與爺,君臣一心,向無嫌隙。”
“可是這朝中,總難免有嫉妒小九之人。在他們眼中,小九自己的膽識、才學永遠都彷彿無物。小九能得爺倚重,只是因爲小九這國舅的身份。”
“小九身爲國舅,身份上便永遠烙下‘外戚’二字。爺對他的器重,便註定與後宮的恩寵分不開。從前孝賢在世,爺可以大書特書敬重孝賢,來爲小九奠定地位;可是如今孝賢已經不在,爺就是再在賜宴小九時寫詩悼念孝賢,以此來鞏固小九的威望,也終究已是人走茶涼……爺這會子便只能借重於舒妃。”
皇帝黑瞳凝重,“前朝與後宮,外戚與內廷主位之間,世人總認定愛屋及烏。爺既倚重小九,如何能虧待舒妃去?”
婉兮輕輕垂首。
皇帝攥緊她的手,“方纔所說爲公,尚且有私。”
“私因,便是皇太后。明年便是皇太后六十大壽。便是皇祖,一生也沒能走到七十大壽,皇祖在六十大壽時尚且隆而重之,舉辦千叟宴。這六十大壽對於一位老人家來說,也許是人生總最重的一回慶典。”
“皇太后是爺的額涅,她這一生也只有爺這一個孩子。額涅當年在皇考潛邸中,日子也並不好過。爺的外祖父不過是王府屬官,職位低微,故此額涅從前也並不得皇考寵愛。當年額涅的艱辛,也唯有我這當兒子的看在眼裡,記在心上罷了。故此爺登基之日,便發誓孝養太后,以天下爲尊饗,一定要將額涅當年受過的苦都補償回來,叫額涅成爲這天下最受尊敬、豔羨之人。”
“故此這些年來,雖然我也與額涅在許多事上意見相左,可是縱爲天子,我也能忍便忍,能轉圜則儘量轉圜,總不想傷了母親的心,違了兒子該進的孝道去。”
“那些年最難的日子裡,額涅只能眼睜睜看着皇考對年氏母子的盛寵去,那時候所有與皇考潛邸有來往的宗室、親戚裡,極少有人能將當時還只是一個不得寵的格格的額涅放在眼裡。便是熱鬧,也都是旁人的熱鬧。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耿格格。耿格格性子爽朗,與皇額涅一見如故,每次她去皇考潛邸走動,都不是爲了看望位分更高的旁人,而只是爲了去探望皇額涅。”
“耿格格的這份情,是皇額涅深深刻在心裡,不能辜負的。爲了這份情誼,皇太后將舒妃便放在了心尖上,皇額涅每次見我,總要提到希望我對舒妃好一些,再好一些。”
“從前我聽了也只是一笑,否則也沒有舒妃進宮九年,卻並無所出。堂堂葉赫貝勒後裔、正黃旗的格格,晉位卻一直都排在身爲漢姓內管領包衣的你之下……皇太后這些年都不肯原諒我。可是明年,是皇太后的六十大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