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風,到了紫禁城裡,被這宮牆夾道給分割開,卻也變得更加集中,吹在臉上都不像小刀割,而根本是寒冰的鞭子在抽打了。
皇上的話,卻比這寒風還要冷。
那拉氏在寒風裡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凝注皇帝,並不服軟。
“宮裡凡事都有規矩,妾身叫令妃安心養病,也是爲了令妃好。這宮裡人多事兒也多,若是永壽門天天開着,令妃怎麼可能得了安靜?”
“妾身是皇后,便該替皇上看好這後宮。這些規矩本是妾身分內之事,這規矩執行的標準,妾身自然也是心下有數。”
“平素各宮有事要見令妃,自然到妾身宮裡來向塔娜請腰牌就是。腰牌倒是次要,不過是個形式,妾身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得知各宮要見令妃的事由。若沒什麼大事兒的,妾身便做主給回了,也省得令妃煩心;若是大事,妾身自然給了腰牌,不叫耽誤了就是。”
“可今晚兒既然是皇上要進永壽宮,便自該是妾身親自來送。這也是宮裡的規矩,皇上和妾身同樣都要遵守的規矩。”
皇帝不由得勾起脣來,輕輕拍掌,“皇后說得好,字字在理。”
那拉氏也淡淡迎上皇帝的眼睛,“既然皇上回來了,那日後這永壽門前還用不用再設這些奴才幫襯着,自然要請皇上的示下。若皇上說不必了,那妾身就將他們撤回去。”
“這寒冬十一月裡的,他們在這邊伺候也辛苦着。爲人做事,都是一片好意,也是時候該撤回去好好歇着了。”
那幾個太監可見着了救命的,聽了那拉氏這樣的話,趕緊叩頭謝恩。
皇帝瞥着他們幾個,嘴邊笑意更濃,“皇后說得對。這人既然是皇后派出來的,規矩也是皇后定的,那麼即便是朕,也不能多作干涉。”
皇帝說着走到那拉氏身邊,輕輕拍了拍那拉氏的手肘,“咱們旗人,男子在外皮甲,女子留下管家。故此咱們旗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男主外,女主內’,家中事不分大小,便是錢財、牲畜、房產便也都有女主說了算。”
“便是在天家,在宮裡,也是這個規矩。除非皇后有失德之處,否則朕不能擅自改動了皇后立下的規矩……那這人,朕就不撤了,繼續留着吧。留到哪天,皇后自己覺着該撤了再撤也不遲。”
皇后眸子一轉,“不是妾身看哪天該撤,而是要看令妃哪天病好起來吧。妾身這總歸是爲了令妃養病考量,一切都看她的病情。”
皇帝點頭而笑,“皇后說得好。”
皇帝說着錯開步子,掠過那拉氏,走向那拉氏身後的林常在。
林常在可不敢如皇后這般與皇帝平齊站着說話,這會子一直還在地上蹲禮呢。
皇帝眸光一閃,伸手到她面前,“你怎麼來了?這死冷寒天的,你不在宮裡暖和着,何苦受這個苦來?”
皇帝說着已是捉住了林常在的小手,將她拉了起來。四眸相對,皇帝長眸裡掠過溫柔,“這裡都不關你的事,你可別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