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和舒妃兩個是最後離開的景仁宮。
出了景仁宮,婉兮也是不由得嘆息。
舒妃一併走出來,到了宮牆夾道里,擡眸望過來。
“你是怎麼發現的?”
婉兮迎上舒妃的目光:“你是名門閨秀,從前在母家也自然有家僕伺候,總歸是輪不到你自己伺弄炭火的。我卻不一樣,我從小住在村子裡,每到冬日就沒少了聽說過誰家被煙火氣給薰着了。”
“況且那會子暖閣裡實在炭火太足,九阿哥又沉睡不醒,我便自然想到了。”
婉兮因九福晉的緣故,便也略過曾經在傅恆府中,見過大阿哥福靈安也兩頰通紅、沉睡不醒的事兒去。
“你說的也是。雖然這後宮裡出身包衣的不止你一個,便見嘉貴妃自己也是包衣出身,可是她家族總歸煊赫,故此她自己也是大小姐,凡事都有人伺候的,倒沒親手做過這些。”舒妃點點頭,卻是瞟過來:“難得你心細,不然今兒九阿哥的命便保不住了。”
“可是就算命保住了,又能如何呢?”婉兮難過地搖搖頭:“你方纔也聽見御醫的說法了。”
舒妃定定望着婉兮:“御醫說什麼了?我倒沒聽出什麼特別來。不是說性命無虞了麼?”
婉兮又是一聲輕嘆:“你們果然都是千金大小姐的出身,平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興許也沒見過受了這炭火氣的後果。”
舒妃點頭:“我只道性命無虞便是沒事了,難道御醫還含混其辭,藏着什麼不叫咱們知道?”
婉兮便站住,轉過身來望住舒妃:“……我村子裡便有一個孩子,因受了炭火氣,雖說性命保住了,卻傻了。”
舒妃也是狠狠一驚:“你說真的?”
婉兮難過地點頭:“是。都說是被那炭火氣給薰壞了腦仁兒去。原本那孩子小時候十分聰明,我們都叫他‘猴兒’,結果……連自己爹孃都認不明白了。”
舒妃垂下頭去,轉身率先向前走去。
婉兮搖搖頭也跟上來,輕聲道:“只是這會子九阿哥剛過百天兒,還瞧不出落沒落下什麼去。總要過了週歲,會說話,會認物了,纔好斷定。”
宮牆夾道里的風寒涼撲來,宛若剔肉的小匕首般颳着面頰。不動聲色之中,已是血肉淋漓。
婉兮抱緊自己:“……我以爲,四公主、八阿哥之後,皇嗣再也不會有事。可是不敢想,若將來九阿哥如我們村裡那個‘猴兒’一般,皇上又該如何難受。”
舒妃垂眸望着寒風在地面打旋兒,就在腳邊。
“四公主之後,純貴妃再也沒生過孩子,都說皇上已經與她斷了情分。可是卻沒想到嘉貴妃這樣好的福分,生下那樣的八阿哥,皇上卻還是給了她九阿哥,且又晉位爲貴妃……看來在皇上心裡,嘉貴妃比純貴妃更重。”
婉兮微微蹙眉:“誰輕誰重又如何,於那幾個孩子又有何關?”
舒妃倒笑了,“瞧你,就知道心疼那幾個孩子。誰說孰輕孰重與孩子無關?這是天家,總歸自以母貴,他們的額娘位分高了,他們的將來便也更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