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迴鑾,這一行東巡所有的任務都已圓滿完成,皇帝難得輕鬆,這便坐在二層樓船的甲板上,一路看兩岸春景,兼之接受兩岸官員、百姓的跪拜。
皇帝身畔,同樣在這高高的畫船二層甲板上,擺着花盆,架着鳥籠,還有一直皮毛爲天青色的細腰獵犬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
“原來皇上也養狗啊……”兩岸百姓不由暗自嘀咕。
“嘿,你瞧你瞧,皇上在那船上親自逗鳥呢!”又有人發現了新鮮事兒。
“那是自然的。滿人最愛海東青,故此馴鳥、養鳥可有一套!”他身邊人便答:“京師裡那遛鳥兒的風俗,可不都是旗人子弟帶起來的!”
“我就是原本以爲這些養鳥、養狗的事兒,都是太監們做的。原來皇上他老人家也親自伺弄,而且你瞧那姿勢也是嫺熟得很吶……”
這樣看過去,畫樓雖高,可是這船上的皇帝,倒更多了些人間煙火的氣息,天子與臣民之間的距離,無聲之中拉近不少。
皇帝在甲板上逗鳥、遛狗,婉兮卻悄然立在畫樓之中,憑窗而望。
此時此刻,她雖然就在甲板上,可是她明白規矩,不可在這個時候走出畫樓,站到皇上身邊去。
這甲板之上的情形,全由兩岸官員和百姓觀瞻,故此那個能公然與皇帝站在一處的人,或者是皇太后,或者應該是皇后。
雖然這鳥兒和狗都是她的,可是她終究還只是個嬪位。
這個規矩她不會僭越,心下也不至於爲了這個難受。隨時隔着窗櫺,可是她同樣感受得到那兩岸柳綠花紅、臣民景仰;能感受到那透明的陽光從天上落入水中,又從水中倒映回來的溫暖。
她惜福、知足。
船行水上,可比在陸地上坐馬車快多了。更因爲這御舟體量巨大,故此船上十分平穩,更比馬車上的顛簸鬆快許多。
她一歡喜,心下便又起了主意。
她招手喚過李玉來:“天色漸暗,煩勞諳達去問問,皇上今晚要用什麼膳。”
李玉便含笑去了,少頃回來,已是笑逐顏開。
“回令主子,皇上說了,‘都問你令主子去’。”
婉兮含笑垂首:“既是剛過清明,正是早春時光。我記得皇上愛吃榆錢餑餑,我便在船上給皇上做那個吧?”
說着話,皇帝已然走了回來。正倚在門口,含笑凝着她。
“嗯哼,好得很!爺這後宮裡,也唯有你敢在這御舟上叫爺吃這一口兒。”
婉兮便笑了:“皇上這甲板上反正也都架了鳥,跑着狗,若再吃上一大鍋新鮮又熱乎的榆錢餑餑,這才真正叫‘與民同春’呢!”
婉兮說做就做,只是這青雀舫是皇帝的御舟,上頭沒有鍋竈。皇帝便叫武靈阿從青雀舫上放下去三隻如意小舟,皇帝親自陪着婉兮從舷梯下了大船,上了小舟。
經這如意小舟在大船隊中穿梭,擺渡到了御膳房所在的“黃篾船”上去。
大船平穩,小舟靈活。身在大船之上的皇后,便輕易能瞧見那小舟輕靈穿梭,更能清晰瞧見,皇帝立在小舟上,握了婉兮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