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她在被兩女攻擊的最爲緊急狼狽的時候,仍能保持着那渾若天成的優雅風度這一點,送君天理就絕對確信,這種優雅,已經滲透在了玉冰顏的身體之中,每一分肌膚,每一點血液,都充滿了這根深蒂固的優雅!
送君天理相信,現在的玉冰顏,就算被人殘忍的殺死,也能夠保持她骨子裡的優雅和高貴!這種風度,卻是與生俱來,任何人都不可以抹去,就算是上天,也不能夠加以剝奪|!
黎雪攻出幾招,逼得玉冰顏連連後退,趁勢收招,從容不迫,臉上更是並無表情。
黎雪與凌晨的教授方法卻是大相徑庭的。這一點,玉冰顏感受頗深。
凌晨的教學,在攻出幾招玉冰顏無法應付之後,便會停下來解說,每一招每一式解說一遍,臉上始終帶着笑容,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指導,直到玉冰顏完全心領神會了爲止。
而黎雪的方法……幾乎是近於虐待了。
一般是連環三招出去,玉冰顏完全無法抵擋,只能選擇後退。然後黎雪會停下來,讓玉冰顏自行體悟一下如何破解,自己卻不予以解釋。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黎雪會再度出手,依然是這三招,若是此次玉冰顏依然不能抵擋的話,便會吃些苦頭,然後再休息,再尋思破解之道;然後還是這三招,若是玉冰顏還不能應付自如,那就要吃大苦頭了……
黎雪一次比一次出手重,完全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意思。直到玉冰顏能夠自己解決這三招,徹底破解了黎雪的招數,這次虐待纔算結束。但緊接着,又是下一輪的訓練……
如此的訓練下來,玉冰顏的進步無疑是巨大的,她的神經始終都在緊繃之中,對招式的理解也越來越是純熟,對內力的運用也越來越是得心應手。
凌晨很委屈。
她幾乎是用盡了所有溫和的辦法來教導玉冰顏,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悉心傳授,但玉冰顏用凌晨教會的招法來應對黎雪的時候,卻幾盡毫無作用;但是,用她自己在黎雪的壓迫之下領悟出來的辦法對付凌晨的時候,卻常能夠收到奇兵之效。就這一點,讓凌晨感覺大有挫敗感。
自己用了不下十多種辦法來教導玉冰顏,但凡是方法,自己全部運用了一遍,而且在每次教練之前,自己都要費好長的時間來精心準備教案,再一步一步一絲不苟的進行。不要說玉冰顏累得半死,就連自己這當老師的也累得幾乎半死。
反觀黎雪,自始至終就板着一張臉,始終就是用一種簡單近乎粗暴的辦法來全面的逼迫玉冰顏,但黎雪的教學成果卻要比自己豐厚得多!這是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呢?!
在教學的過程之中,凌晨也明顯看得出來,玉冰顏很喜歡接受自己的教導,反之,會很抗拒黎雪的方式,可偏偏就是她抗拒的方式效果卻要比她自己心甘情願的效果要好得多!
真真是奇哉怪哉!
凌晨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看到了凌晨的疑惑,黎雪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很奇怪?”
凌晨苦笑一聲,有些無力的道:“何止是奇怪?簡直是大惑不解!爲什麼會這樣子?”
黎雪嘿嘿一笑,道:“曾經有一句話,叫做‘別人教的曲子唱不得’,在武學上,尤其顯得這句話的道理要重要得多,也實際的多!。”
“別人教的曲子唱不得?”凌晨喃喃自語,“什麼意思!?”
“好一個別人教的曲子唱不得!倒是一句至理名言!”送君天理緩緩走了過來,目中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神色:“這句話,就是一代開宗立派的武學宗師於一個平庸的武林高手之間,乃是一個絕對無法超越的天塹啊!”送君天理搖頭嘆息,讚歎的看着黎雪,道:“丫頭,你很不簡單呀!”
黎雪微微一笑,道:“前輩過獎了。”
“凌晨知道前輩武技通神,還請前輩賜教。”凌晨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但又似乎沒有明白,恭敬的行了一禮,她也知道天理神功蓋世,學究天人,有這樣的高人在此,不好好請教一番,那可就傻了!。
“這裡邊的道理其實很簡單,你教的固然細心,幾近無微不至,任何一方面都想到了,可以說教的是很好的。但是,正因爲你教得好,所以她學的就越差。只因爲,他就算將你懂得的全部學了過去,那些東西,也只是來自你的,你的東西始終不是她自己的,這樣說你明白嗎?。”
送君天理呵呵一笑,道:“反之,這丫頭根本不加以解釋,完全讓玉家那丫頭自己去領悟招式的玄妙之處,摸索招法的破解之道,卻能夠逼迫她找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而這條路,完全是她自己發現的,也是屬於她自己的,在這條路上,她就是開山祖師,該如何做,比任何人都要有數的多。甚至,在這條路上她可以隨心所欲的走,雖然是被逼出來的,但卻真正是她自己的東西。所以,就效果來說,遠遠要勝過你的教導,所以,我只能告訴你,若是希望玉丫頭有更大的成就,就只要這丫頭一個人磨練她就好!”
“前輩果然了得,晚輩受教了!原來竟是如此!”凌晨恍然大悟。
“不錯,正是如此!”隨着清朗的語音,一個風神如玉的人影出現在衆人眼前,雪白的長袍,黑髮金冠,腰間,乃是淡青色的腰帶輕輕束腰,飄飄而出,瀟灑不羣。正是凌天閉關結束了。
“這就好比一個人在寫書,寫到一半,突然卡住了,沒有思路了。而這個時候,唯一能夠依仗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如果求教於朋友,朋友給你另出一個思路,自然可以進行下去,但等到這個思路寫到盡頭的時候,面臨的卻會是更大的卡殼,甚至會導致這本書半途而廢。爲什麼呢?”
凌天含笑的看向衆人,“因爲那並不是你自己的思路,而是屬於別人的思路,人與人的思路,沒有可能是完全一樣的。我能夠想出這個思路,我就能想出他的後招;但換做了是你來寫這個思路,你寫到一段的時候,會發現更加的無以爲繼,尤其與前面你自己寫的所有的一切連到一起的時候,往往會陷入到更大的混亂之中,到那時候,就是最大的悲哀出現了。”
衆人齊齊點頭,深思。
凌天轉向凌晨,寵溺的一笑,道:“其實晨兒的辦法也不能說不對,甚至可以說,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以晨兒的辦法是最爲有效的。但在這裡,卻變得效果不明顯了,知道是爲什麼嗎?”
凌晨看着凌天,迷惘的點了點頭,感覺自己的腦袋之中,似乎充滿了漿糊。爲何一會說有效,一會又說無效?這是怎麼回事?
“因爲你選錯了對象,因爲冰顏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孩子,而且她更有極其淵博的武學知識。你那樣教的太過於細緻,反而阻礙了冰顏自身聰明智慧加本身認識的發揮,你教的越細,冰顏學到的越多,其實對她自身的束縛,反而越大。而黎雪的教學方法,則是最大限度的挖掘冰顏自身的潛力,讓她學會自己去面對解決問題,而以冰顏的聰明智慧、本身的淵博知識,卻完全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所以,黎雪等於是在幫助冰顏衝破自己一個又一個的極限,達到她實力的絕對提升!”
“當然,如果冰顏是一個打死也不開竅的笨蛋,那麼,恐怕黎雪將她逼瘋了,她也不會領悟到什麼。”凌天溫和的笑了笑,道:“所以,黎雪的方法看似簡單,卻是教授冰顏的最佳方式;凌晨的方法雖然細緻,但對玉冰顏來說,意義卻是不大的。”
凌天踱了兩步,緩緩的說出了一句話:“因人而教,就是此理。”
“如果老師不能根據每個人不同的特點去教徒弟,那他們就可能永遠都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縱然你的徒弟是個天才,你頂多也只是多培育出另一個自己而已!當然,阿雪的方法也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用,打個比方說,如果黎雪用她教練冰顏的方法去教練一個四肢健壯頭腦簡單的武夫,那麼,就算將他活活的逼至崩潰,也未必能領悟出什麼來;同理,若是凌晨用現在的辦法去教練一羣如同冰顏這樣的天才,那麼,最後這羣天才只能是慢慢的淪爲平庸。”
“綜上所述,”凌天總結道:“並沒有什麼辦法是萬能的,所以對某個人有效的方式卻絕不代表就是對所有的人都有效,這一點,你們一定要牢牢的記住。不管是教徒弟,還是做事,都需要不同的方法、不同的途徑,以最有效的手段達成目標。”
話說到這裡,衆人都是一臉的沉思。
天理站在一邊,臉色竟是異常沉重,仰望着上空,久久不語,凌天說的話,他很明白,但他當日體悟出這層道理的時候,凌天可能還沒出生,可是,還不到二十歲的凌天竟然能如此透徹的分析出這個至理,再度讓天理刮目相看,這小子,真不愧是自己選中的最強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