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將凌天換做我,我能做到嗎?能看破嗎?肯面對嗎?敢接受嗎?!天理捫心自問,突然感到了一絲由衷的慚愧!在這個瀕死的少年對手面前,天理突然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來藐視眼前這個人!自己更沒有資格,來決定眼前這個人的生死!
自己雖然號稱送君天理,但自己,是否真的有資格,送君天理呢?!
凌天已經放棄了努力,無論是精力還是心神,都已經消耗殆盡了!再也無法控制這狂暴的真氣了,他自己清楚的知道。下一刻,就是自己爆體而亡的最後時候;但,凌天的心裡卻是一片平靜,雖然有所遺憾,雖然有所牽掛……但……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是在從頭來過吧!
凌天的脣角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他體內的真氣依然在狂暴的盤旋着,終於衝突到了頂峰,灌頂而入的天地之氣和腳下瘋狂涌進的氣息突然嘎然而止!一陣絕對的靜止之後,凌天裸露在外面的肌膚突然猛然一陣收縮,接着便瘋狂的鼓了出來,啪啪啪的細微聲響,凌天的身體表面肌膚紛紛裂開了一道道細微的口子,觸目驚心……
天理浩嘆一聲,黯然的轉過了臉,實在不忍心再看。自己萬萬想不到這位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武學天才,就這樣殉落在了這裡!
就在這一刻,突然“叮”的一聲清鳴,凌天的胸前淡青色的光芒大放,一塊古樸的玉佩突然似乎被什麼大力拉扯一般,從凌天的胸口跳了出來,詭異的懸浮在了半空之中,周體散發着淡淡的青光,似乎還伴隨着氤氤氳氳的輕霧,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鏘!”天理背在身後的裂天劍也突然毫無預兆的自行彈出了劍鞘,露出了半截寒光森森的劍身,在夜空中,在月色裡熠熠生輝!半截劍身彈出劍鞘,居然就這麼停留着,也不落回劍鞘中去……凜凜的劍氣,激的送君天理的脖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層細小疙瘩,也映的這位第一高手的臉龐一片青青碧碧……
而那即將讓凌天身體爆碎成漫天血肉的狂霸真氣,突然就在這一瞬間徹底的平靜了下來,接着,一陣嘶嘶的聲響,那玉佩的表面上,一個小小的黑點一閃,居然好像有生命一般,向着那玉佩之中鑽了進去……
凌天此刻的意識已經陷入昏迷之中,否則他定然可以發現,這個小小的黑點,正是那水千柔贈送給自己的玉佩——天心玉、如水之柔!而被玉滿樓擊碎之後,自己順手收起的那個小小的黑點……而現在懸浮在他胸前的那塊玉佩,則正是玉冰顏的定情信物…….如雲之潤!
記得當時凌天還曾經詫異過,爲何玉水兩家的傳家之寶竟然是一模一樣的?好像是一對似的……
玉璧的清輝終於照到了凌天身上,那突然蟄伏的狂暴真氣,突然有條不紊的向着玉佩裡涌了進去,越來越快,及至發出咻咻的破空聲響,內力在傳送至中竟然如同實質一般,發出了淡淡的血色;接着,玉佩的清光大盛,遠遠射出,直直的落在了送君天理背上的裂天劍之上!
裂天劍一聲長吟,整把劍飛出劍鞘,半空之中毫光大放,接收了那青碧的光彩,就這麼詭異的定格在空中,卻從劍尖之處射出一道綿延不絕的白色劍氣,不絕的射向了凌天身上……
在這一刻,一人、一玉、一劍竟然形成了一個源源不斷的循環……
血色、青光、白芒三種顏色也在不住的轉換着,無休無止……
送君天理在那塊玉佩突然跳出來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那正是玉家的傳家之寶,天心玉!這塊在玉水兩家輾轉千年,曾掀起無數血腥的玉佩,送君天理作爲無上天的江山令主,豈有不認識之理,甚至在一個階段,這兩塊玉佩都曾保存在無上天?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塊玉居然在凌天身上!
所有知道這塊玉的人,都知道玉家與水家的玉乃是一對,裡面蘊藏着巨大的秘密!然而千年以來,卻從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勘破,久而久之,也就作爲傳家之寶傳了下來,再也沒有人爲了這莫須有的傳說去費什麼心神,沒想到今天在凌天的身上,卻發出了這等的異象!
而裂天劍,也一向有得之可得天下的說法,同樣也延續了一千多年!難道,這三者之間,竟然有什麼聯繫不成?爲何千年以來卻從未聽說過?
難道這千年的秘密,就要在今夜解開嗎?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送君天理震驚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無法解釋的奇異景象,只覺得自己往昔所學的一切突然被顛倒了過來,霎時間只覺的腦袋中一片漿糊。稍稍偏了偏頭,看向懸停在空中的裂天劍,滿眼的迷惑。
半空之中咻咻咻的聲音持續的響着,細微,而又清晰;凌天依然昏迷着,俊秀的臉上,依然是一片微微笑着的淡然……
送君天理突然感覺這玉佩,這裂天劍,還有凌天,以及這腳下的山河,四者連成了一體,卻把自己摒棄在了外面,似乎自己,纔是孤零零的。
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裡竟然升起了一種被遺棄的感覺,不由苦笑了一聲。
經過這次事件,不知道凌天的武功會不會有所提升,再做突破呢?天理心中隱隱竟有一種期待的感覺;而他也早已確定,這次事件,對凌天來說雖然兇險萬分,但卻絕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千年以來沒有被人勘破的秘密,豈是等閒?
想不到自己輾轉數千裡,追逐幾近四個月的時間要殺凌天,到頭來竟然給這小子做了護法……想到這裡,天理不由自嘲的笑了起來。他奶奶滴,這傢伙運氣真好!如果沒有自己無巧不巧的帶着裂天劍來到這裡,恐怕凌天現在已經爆成一天碎肉了,但偏偏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自己鬼使神差的感覺到了凌天的氣息,唯恐不能救命似的運用絕頂輕功趕了過來……這狗屎運….真……沒治了!
以天理的眼光,自然看得出來,裂天劍乃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
難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突然,送君天理神色一緊,臉上一片鄭重,從心裡浮起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難道……這纔是天意?真正的天意?!
素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天理“刷”的變了臉色!
現在若是出手,以送君天理的驚世功力,自然能夠破壞凌天、玉佩和裂天劍之間的神秘聯繫,更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將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凌天斃於掌下,但以送君天理的高傲,豈會做出這等下作事情?縱然要殺凌天,那也要堂堂正正的殺死!
送君天理,這位睥睨天下的江山令主,從來沒有背後殺過人!
縱然凌天提升到和自己一樣的境界,卻又如何?我送君天理這一生,還從未敗過!凌天又豈能例外?天理的嘴角牽出一絲無比自信的笑容。
背後傳來簌簌的聲音,天理心中一震,頓時不自覺的提起本身功力,小心戒備,自己或者不在意世間任何人的偷襲,但此刻的凌天,就算是一隻小貓、野兔也可能會打擾到他的完功。待仔細一看,不覺啞然失笑,居然真的是一隻野兔,慌慌張張的從身後跑了過去。不由得暗笑自己,真真有些草木皆兵了。難道,我竟然會這麼在乎這個小子的死活?天理突然一怔。
想起凌天陷入昏迷前自知必死望向自己的那一眼,天理只覺得自己心神劇烈震動了起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啊?!
古往今來芸芸衆生,包括歷代霸主,武學宗師,有誰能夠真正的漠視生死,笑赴幽明?又有那一個能像眼前的這個少年這般灑脫?就在那一眼裡,天理分明能夠讀到凌天的內心,所謂的從生到死對凌天來說,似乎就像是從自己居住的房內走到院子裡這般平常……
不是不在乎,不是勘破;這兩個詞語還遠遠不足以形容凌天那時候的心態吧?那完完全全是漠視,是無視,是平靜平常……
天理靜靜的站着,仰首望天,一動不動;似乎在凌天那一眼的啓示之下,也不自覺的將心神滲入到了對武道的探索之中……一時間無人無我,物我兩忘……居然就這麼站着晉入了一種玄妙的境界之中……似乎就這麼融入了天地之間,他雖然還是站在那裡,但給人的感覺卻是一團虛無……
而他護身的真氣,在莫名間,突然極度膨脹,形成了一個外放的氣場,將他本身,以及凌天都籠罩在內!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裂天劍一聲清鳴,直直的落了下來,劍尖勢如破竹的插入了地上堅硬的山石之中……,那塊玉佩也從空中落下,啪的一聲,落在凌天的身前,至於半空中那不住循環的三色氣體,早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
凌天靜靜地躺在地上,依然沒有醒來,而送君天理保持着那個舉頭望月的姿勢,依然是一動沒動……
天上雲深月隱,來來去去,明明暗暗,照射着這一切,見證着這一切在人間不可能發生的玄妙事情……
時光如流水,靜靜流過,一去而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