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中秋節就要到了,嶺裡頭又開始熱鬧了起來。
這一年一度的嶺河戲就要開演了。說起這嶺河戲已經有好些年頭了,這戲它的歷史還得追溯到解放前,傳到現在已經有百來年的歷史。
這戲講究的是一個腔調,純粹是用本地語言來唱的,服裝和臉譜也頗爲講究,是土生土長的本地戲,正因爲這樣,大夥兒也歡喜。於是中秋節唱戲便成了嶺裡頭雷都打不動的規矩。
中秋節唱戲接連唱五天,男女老少都可以登臺獻唱,上臺唱戲倒也不圖啥字正腔圓,倒也就是圖個喜慶。
今年戲臺子還是搭在曬場上。搭戲臺子的材料也是就地取材,借了徐懷林家的毛竹子便搭了架子。
還談啥子借啊?只要大夥兒歡喜,這毛竹子就是送給公家的!徐懷林人倒也慷慨,在大隊幹部上他屋裡頭跟他說這事兒的時候,他拍了拍胸脯,這毛竹子就算是交公了。
今年的戲臺子和往常一樣,還是座北朝南,這南邊不遠處便是靈水嶺的老祠堂。這搭戲臺子方位選取那也是有講究的,比如說這戲臺子對着老祠堂一則是圖個吉利,二則就是爲了讓祠堂裡那些列祖列宗也跟大夥兒一起看看戲。
開臺的這天,老祠堂裡就得亮起長明燈,祠堂裡還得點兩隊粗壯的紅燭。
剛吃過晚飯,七點正準的時候,戲臺子便要敲鑼打鼓,燃放大長串的爆竹。
這男女老少便踩着這爆竹聲,搬着竹椅子就呼啦啦地往戲臺子下面跑,都爭着佔個好坐。有些人倒也精明着,天還沒黑,就早早地搬了幾個椅子佔了位兒。
徐毛子媳婦是個戲迷,這每年唱戲的時候,她保準不落下半場戲的。
戲臺子上已經唱着熱鬧了,徐毛子媳婦瞅着戲臺子倒是有滋有味。
“毛姐姐,看戲哩?”嶺裡頭的接生婆花嫂不曉得啥時候坐在了她身邊。
“嗯呢。”徐毛子媳婦瞅了她一眼應道。
“這演得是哪出啊?”花嫂問。
“醉打金枝!剛開場哩!”她回答道。
“哦,我瞅瞅!聽說清香在臺上演着哩!”花嫂說道。
“嗯呢,那丫頭唱戲還像個樣,她唱是金枝哩,一會保準她出場了!”她說道。
“毛姐姐,你今年咋就沒上臺演哩?”花嫂問道。
“瞧你說的,我這身形哪還能唱戲的?”她笑着說道。
“喲,毛姐姐,我看你這身板正好哩!”花嫂身子往後仰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道。
“喲,喲,你這嘴哦,我唱不了,唱不了,我是不好意思去獻那個醜哩!”她連連擺手說道,心裡倒是一陣子歡喜。
“毛姐姐,你要是上臺唱啊,那可不比那些後生差哩!”這花嫂子嘴倒是跟抹了蜜似的,盡是說些好聽的話,讓徐毛子媳婦心裡聽着倒是一個勁兒的舒暢。
“我說你咋就沒上臺唱哩?”她反倒是問起花嫂來了。
“我這嘴拙,哪能比得了你的!”花嫂笑着說道。
“咋拙不拙的,這紅袍子一披,粉往臉上一抹,還不照樣像麼?”她說道。
“我這還真是唱不了的!我要是唱戲啊,那壓根就不在調上,那還不要笑死人哩!”花嫂說道。
“這唱戲倒是有些講究!”徐毛子媳婦兩手往腿上這麼一交,倒還像個經驗豐富的戲角兒。
“哎,哎!”花嫂點頭應道,臉上有了些許僵硬。
戲臺上唱得熱鬧,臺下也不閒着。吹口哨的,嗑瓜子的,啃甘蔗的,這娃子滿戲臺子下面亂跑的,熱鬧得跟過年似的。
翠娥抱着娃子挑了個地勢高些的地方,伸着脖子一個勁兒往上頭瞅。
“妹子,看戲哩?”劉秋生跟條精瘦的黃鼠狼似的,不曉得啥時候溜到了她的身邊,勾嘴笑着問道。
“嗯呢!”翠娥點了點頭,便抱了抱娃子沒再理會。
“妹子,你抱着累,我幫你抱娃子吧!”劉秋生一臉討好的笑。
“不用了!”翠娥看了他一眼說道。
“妹子,你真不要我幫麼?”劉秋生問道。
“不用了,劉秋生你走哩,別站在這!”翠娥緊張地說道。
“妹子,這戲可是唱給咱全嶺里人看的,我咋就不用站這看哩?”徐毛子一臉訕笑。
“你?!……”翠娥氣得轉身就走。
“哎,妹子,你莫走啊!”劉秋生竟然跟在了她的後頭。
翠娥一心急便要往屋裡走,正在這時候身後便有人在喊:“翠娥,咋回屋裡哩?毛嫂在臺上唱戲哩!”
這聲音聽着熟悉,翠娥連忙頓住了步子,只見九英走了過來。
九英瞟了一眼一旁的劉秋生,對翠娥說道:“翠娥,你這急着回屋有事麼?你婆婆在臺上唱戲哩!你不去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