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毛子屋裡頭坐着一個人,起初那個人說起話來倒是細聲細氣,不消一杆煙的功夫,他的嗓門就大了起來,他的聲音都驚動了在隔壁做着鞋的翠娥。
自晌午吃過飯後,翠娥就一直窩在屋裡頭做着鞋子,徐毛子的臉色也是自早上被瞅見的時候就一直黑着的,翠娥儘管知道公公心裡頭想着啥子事情,但是還沒有多問。然而這公公屋裡頭傳來的撕心裂肺般的大嗓門讓翠娥的心都跟被猛地紮了下似的,她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忐忐忑忑地朝徐毛子屋走了過去。
徐毛子屋裡頭火藥味很重。
徐四毛抱着手站在了屋裡頭,臉色很是難看。
“四毛兄弟,這事情確實不是我的主意?要不你給我點時間,我再去大隊裡問問?”徐毛子試探着問道,有點低聲下氣的味道。
翠娥立在了屋外頭往裡面瞅,沒敢進去。
“毛哥,虧我還這樣敬重你,你說這事情我拜託你多久了,你這回竟然把這好處都攬進你自己窩裡了。得,你也別去問了!我看這就是你自己的主意!”徐四毛嗤之以鼻地說道,鼻子底下全都是蔑視。
“四毛,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嶺裡頭的東西你都是大隊的,是集體的,人人都有份不是?再說你前兩年也已經承包過了,這回再輪輪也不爲過吧?”徐毛子說道。
“這輪就正好輪到你頭上了?毛哥,你可真不應該是這樣辦事哩!”徐四毛說道。
“四毛啊,你說你咋就這樣不通情理哩?這水塘子也不能光跟着你姓啊,這風水輪流轉的,轉到誰家就是誰家,今年我家承包一年,那也是按照大隊的規矩裡辦事的,這也不是你毛哥一個人能說了算的事情?這往些年,水塘子都是輪到誰家,就給承包幾年,這前兩年你也不已經承包過了嘛!是啊,你毛哥是大隊裡的幹部,讓着點大家那倒也不爲過,可是咱們也都是要過日子的人,這也不能老是讓我們吃虧了,不是?你毛哥人實誠,往些年都是讓着大家的,我也沒有話說。可是今年我家倒是有難處了,這二小子過些日子就要回來了,這家裡頭就多添了張嘴,所以今年這水塘子的承包權,說啥也得由着我家,不是?”徐毛子媳婦不知道啥時候進了屋,挪了張椅子,稀里嘩啦地跟徐四毛說了這麼一番子說。
徐四毛愣了會,許是因爲徐毛子媳婦出現得太突然了而沒有防備,再者她說的這番話倒像是苦口婆心的,讓他幾乎無還口之地。
“嫂子,這水塘子早些時候,毛哥都已經答應過我的,這回是他說話不算話的!”徐四毛瞪了她一眼說道。
“四毛,這也不能怪你毛哥的。水塘子分到誰就算誰,這規矩咱們嶺裡頭一直也沒有破壞過,不是麼?”她笑着說道,頗有一番以理服人的勢頭。
“我不管!反正今年我得承包!今年你毛哥不也沒有少抽我的煙!”徐四毛氣憤地說道。
“哎呀,四毛,瞧你說的都是啥事啊,條把子煙的事情至於這樣跟你毛哥動怒麼?這之前你不也沒少讓你毛哥給你幫忙的!都是這嶺裡頭的人至於要這樣傷和氣麼?”她的聲音有些尖銳了起來,刺得翠娥都有些打哆嗦了。
“你說得倒是輕巧了,你這就是貪污,還徇私枉法,我要上大隊裡說理去!”徐四毛翻着白眼,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想出了這麼幾個詞來。
“你上大隊告去哩,我還就坐在屋裡等着!”徐毛子媳婦有些氣急敗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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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別說了!”徐毛子悶了老半天才說了這麼一句,他臉上已經是繃得通紅。
屋裡頭架幹得起勁,外頭也漸漸地圍上了好些人。關於承包水塘子的事情,靈水嶺裡頭的人其實都是各有心思的。前些年徐懷林就因爲承包這口水塘子和豬倌徐歪嘴幹過一仗,至今兩個人都還鬧不和的。眼下,徐毛子和許四毛爲這事情幹起架來了,自然也就沒有誰敢來拉架了。
“哼!你等着!”徐四毛憤憤地從屋裡頭走了出來,瞧見了縮在一旁的翠娥,狠狠地瞪了一眼,便甩手走開了。
“四毛哥,你真去大隊告麼?”劉秋生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嬉笑着問道。
“告!咋就不告?”徐四毛說道。
“四毛哥,你還當真了哩?”劉秋生說道。
“咋個不當真的?難不成要等自個的女人讓人睡了,才能當真了麼?”徐四毛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