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水嶺裡頭,誰都知道徐毛子媳婦這回進了城見了世面了,一大早,小河道旁邊就給炸開了鍋似的,熱鬧開了。
“毛嬸,這回進了城,莫不是開了眼哩?”清香擡高聲音問道,眼神裡硬是朝徐毛子媳婦手上的那塊黃橙橙的手錶上瞅。
“可不是哩,這城裡跟咱這還真不是一樣。”徐毛子媳婦瞅了她一眼說道。
“咋個不一樣哩?”一旁頭對頭洗着大半籃子酸菜的九英來了興趣。
“我都不興說那些。”徐毛子媳婦鼻子裡哼哼着笑了聲。
“說嘛,說嘛,毛嬸,你是見過世面的人,就說給我們聽聽,這城裡都有些啥稀罕事。”九英有些不依不饒的勢頭,看來是更加有興趣了。
“咱不說這些,可不能把你們這些女娃子給教壞的哩。”她笑着說道。
“毛嬸,你就說唄。就算咱們真是變壞了,咱們也不會怪都毛嬸頭上,你們說是不?”清香接過了話頭,她一直就是個嘴快的主。
“你們這些女娃子,嬸還真是拗不過你們哩。要說我這回進城裡見着的啊,那真是臊死個人哩。”徐毛子媳婦浪聲笑了起來。
“毛嬸,你快說哩,我們可都是豎着耳朵等着哩!”九英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
“這回啊,我進城裡,都快覺得頭都擡不起來咯。你說,這城裡的女人咋就那樣呢,臉化得跟個猴子似的,那衣服領子低得,兩個NAIZI都要跑出來了。穿的褲子啊,屁股溝都給露出來了。”徐毛子媳婦說開了,嘴巴里發出嘖嘖的聲音,眉頭也擰巴在了一起。
“喲,城裡的女人都興那樣打扮的?”九英問道。
“反正我看到的,十個九個是這樣的,都不好好穿衣服的。”她說道。
“毛嬸,那叫時髦!誰還像咱們這靈水嶺裡頭的女人這樣穿衣服的,這大夏天的時候,都裹得跟過冬似的。”清香笑着說道。
“啥?時髦?我是沒看出來時髦在哪裡?屁股胸前都涼快了,我看啊,就是不害臊哩!”她狠狠地說道。
“毛嬸,跟你還真說不明白哩!”清香笑着說道。
“咋個不明白哩,就是不害臊哩!”毛嬸瞪了她一眼說道。
清香見她這麼說着,便一直咯吱咯吱地笑着,一旁的九英也已經是笑得夠嗆,跟要背過氣似的。
“姑娘家,就得好好穿衣服,我看咱們靈水嶺裡頭的女娃子穿的衣服沒見着跟她們那樣的,不也是一個個都瞅着好看的!”徐毛子媳婦似乎意識到自己個剛纔說話有些過了頭,也討好地說道。
“毛嬸,你手上這表新買的?”清香岔開了話問道。
“嗯呢,你毛叔這回給我買的,花了兩百塊哩!”她說道。
“喲,給我瞅瞅。”清香說着便摞過了她的手,仔細地打量起她手上的表來,“嘖嘖,這表真稀罕哩,黃澄澄的跟金子似的。”
徐毛子媳婦臉上漾着笑,浮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
“毛叔給她買的東西還能差麼?誰不曉得毛叔把毛嬸夾在腋窩裡疼哩。”九英說道。
“你這死丫頭,瞧你這張嘴喲,都老頭子老婆子的,啥疼不疼的哩。他給我買塊表,也讓我每日都曉得個“點”的!”她喜滋滋地說道。(點:時間)
小河道邊的女人們這麼一言一句地搭着,時間倒也過得飛快。徐毛子媳婦心裡頭更是熱乎地很,感覺這在外頭見了世面,回來這麼一說,倒覺得自己的身價又往上漲了不少。
靈水嶺裡頭的太陽開始西沉,絲絲風兒吹進了這個小村子,驅走了炎熱。
徐毛子自從城裡回來之後,便一直悶在了屋裡頭,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一切倒是讓心細的翠娥看在了眼裡。
晚飯過後,徐毛子便一直瞅着他手裡頭的那張紙發着愣。一直到晚上過了十二點了,徐毛子屋裡頭的燈還是亮着。
翠娥還是頭一回見着徐毛子這樣愁眉不展的。這靈水嶺裡頭的人誰都曉得徐毛子是個神通廣大的人,這家家戶戶的事情,只要是讓徐毛子去調節,這就沒有辦不好的事情。嶺裡頭都服徐毛子,那是因爲徐毛子是個能吃得虧的人。
可是這回自從他從縣裡回來之後,他就沒有舒展過眉頭。
下午的時候,徐四毛往家裡跑了好幾趟,咬着徐毛子耳朵說了好些話,翠娥心裡就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了。
原本這事情對於他來說應該是件再好解決不過的事情了,可是這回翠娥都不知道他公公爲啥卻遲遲拿不定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