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良叔的平房顯得冷冷清清的,場上堆着的還是徐四毛屋裡的稻草垛子,竈房門的一邊還斜着耷拉着,眼看着就要掉下來的時候,屋裡的門半掩着。
老良叔這平房雖說是泉林新蓋的,但是因爲好些時候沒有人在裡頭住了,屋子沒人住,自然也就容易壞一些。竈房的那扇門起先是好的,後來不曉得是被那個缺德的人給撞壞了,還在裡頭堆了半年的柴火。
正屋的門半掩着,裡面透不出一絲光亮來,看起來像是沒人住。
翠娥立在十米開外徐四毛堆的柴垛旁卻遲遲沒再邁動步子。自從徐毛子跟她說,泉林回來了,她心裡就犯起了嘀咕。
雖說手絹兒並沒有落在徐毛子手裡,可是那個手絹兒竟然出現在了劉秋生的手裡,徐泉林應該是回嶺裡頭了,要不然它也不會平白無故地落在了劉秋生手裡的。可是翠娥心裡還是沒有底,就算是手絹兒不在徐毛子手裡,那也不能說明徐毛子不曉得她和徐泉林之間的事情啊,再說手絹如今握在了劉求生的手裡,那就是一個炸彈,它說不定哪個時候就會爆炸了,她和徐泉林曾經偷偷摸摸地做的那些事情就會毫無遮蓋地在靈水嶺裡散開的,到那個時候,她翠娥還能有啥臉面呢?
翠娥想到這些的時候,心裡頭就是一個重。
還有公公說的那話,說泉林這回是要在嶺裡頭長住了,這個話又是啥意思?在來老良叔屋裡之前,翠娥在自己屋裡就思摸了許久,她終究是摸不出公公這話裡頭還有些啥意思。也許就像春妮他爹財叔說的那樣,徐毛子是個說話有水平的人,一般人也莫想一眼就把他的心思給琢磨透了。
姑且不去想徐毛子這話裡頭還能有啥意思,就憑翠娥對泉林的瞭解,她就想不透,泉林在城裡有份體面的活兒,他爲啥要跑回靈水嶺里長住呢?老良叔都搬他那裡住已經有好些年了,她實在是想不出泉林回嶺裡頭長住的理由。
翠娥踟躕了許久,還是往老良叔屋裡走去。
她輕輕地推開了堂裡的門,一眼便望見在地上坐着玩耍的一男一女兩個娃子,倆個人身上髒兮兮的,臉上也給打了花臉似的,黑乎乎的。
兩娃子見着翠娥,都也有些怔住了,都瞪大着眼睛瞪着她。
翠娥笑着問道:“你爹哩?”
稍顯大些的女娃子怯生生地指了指屋裡。
翠娥朝她笑着點了點頭,便朝屋裡走去。
屋裡的門關着,翠娥輕輕地叩了叩門。
“在外面玩,莫來吵我!”裡面傳出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
“泉林哥,是我,翠娥!”翠娥輕聲應道。
“啊,娥妹啊!”裡面傳出一聲叮叮咚咚的聲響。
“咿呀”一聲,門便緩緩地開了,裡面露出一張鬍子邋遢,面容憔悴的臉來。
“泉林哥……”翠娥弱弱地喚道。
“娥妹,屋裡坐!”徐泉林欣喜地說道。
屋裡頭有着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一股餿味。屋內靠牆的地方擺着的一張竹牀上,一大堆衣服凌亂地擰作一團,幾張破舊的竹椅子也倒在了地上,它們似乎保持這個狀態已經很久了,上面都落着厚厚的灰塵。
屋樑上面竟然還掛着一張大大的蜘蛛網,一隻黑色的大蜘蛛正悠閒地在上面爬來爬去。
徐泉林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屋裡頭亂得很,娥妹,你就將就着坐一下吧。”說着他便把衣服扒拉到了一邊,還用衣服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空出個位置來喊翠娥坐下。
翠娥點了點頭,便並着腿坐下。
“娥妹,我給你倒杯水喝了!”泉林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道。
“泉林哥,莫忙了,我到你這裡說個事兒,就走。”翠娥連忙止住道。
徐泉林推了推厚重的黑框眼鏡,弱弱地問道:“娥妹,你找我有啥事?”他的眼鏡上面竟然也落上了一層灰,他黯淡的眼神顯得越發地渾濁了起來。他兩隻手時而放在肚子上,時而又垂在了腳的兩邊,似乎都不曉得它們究竟放在哪裡纔好。
“你借給我的那幾畝地,我還給你!”翠娥望了他一眼,低頭說道。
“娥妹,你不是用來種蘑菇了麼?”泉林驚訝地問道。
“不種了!還給你了。”翠娥黯淡地說道。
“娥妹,你要是還用得上,你就一直用着好了。”泉林說道。
“用不上了,你收回去吧。”翠娥說道,她望了一眼泉林,淡淡地問道,“你咋回嶺裡頭了?”
徐泉林似笑非笑地動了一下嘴脣,依然沒有說出話來。
“唉!”他深深地嘆上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