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試題
眼前的景色又是一變。
陸心櫝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空曠的教室中。黑板，講臺等一應俱全，不同的是，這個教室沒有窗戶，而整個教室裡，只在中央擺放了一張桌子，而自己正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桌前。
他打量着這個教室，確定沒有遺漏什麼以後，纔看向了桌面。
桌面上擺着一張潔白的試卷，和一支黑色的筆。
（這是……考試？）
陸心櫝將視線投向試卷上方，那裡標註着一行字跡：
本卷滿分一百分，其中筆試六十分，實戰四十分，共計一百分。考試結束後將按照考覈成績進入相應等級的靈樞區域契約靈侍，低於六十分將失去進入靈樞資格，六十至七十分進入靈冢，七十一至八十分進入靈樞外圍，八十一至九十分進入靈樞中圍，九十一至九十九分進入靈樞內圍，一百分進入靈樞核心。
陸心櫝看着這個試卷，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心中卻一片悵然。這個靈主入門考試，千年前就已經存在了，只不過，當時靈脈阻塞無法成爲靈主的自己，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而現在看來，這場考試成爲了玩家進入遊戲的第一道考驗，而自己作爲玩家之一，也獲得了參加的資格。按照正常步驟，應該是先進行筆試，然後是實戰考試，通過的玩家就能進入靈樞，契約靈侍，開啓靈竅，成爲真正的靈主。
陸心櫝看着桌上的試卷，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通過修煉體術已經成爲劍帝的自己，居然有一天還會坐在靈主入門考試的考場上，進行着最初級的考試，人生還真是充滿未知啊。
他收拾一下心情，拿起桌上的筆，看向了試卷。但他看到試卷內容的時候，卻愣了一下，因爲試卷上用來填寫答案的空白處，此刻居然都已經填好了答案。
不過想想也是，這些題目對於自己來說雖然駕輕就熟，但對於玩家來說，又怎麼可能寫得出來？
在靈侍這個遊戲的一衆疑點中，包含着一個疑點，就是這個遊戲的官網除了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是一個玩家召喚靈侍和妖族戰鬥的遊戲以外，沒有其他任何背景資料，也沒有攻略指導，玩家進入遊戲之前對遊戲玩法都是兩眼一抹黑。
如果讓他們做這些題目，絕對每人抱一個鴨蛋回家。
遊戲當然不可能一開始就讓玩家無法通過考試，如果不能通過，契約不了靈侍，成爲不了靈主，那還玩什麼？
雖然即使不能進入靈冢，將來也有可能碰到在野的無主靈侍與其簽訂契約，但玩家畢竟不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的人，他們是來玩遊戲的，誰能保證他們能在契約到靈侍之前一直保持着對遊戲的熱情呢？說不定他們堅持個幾天就棄坑了。
所以這張寫好答案的試卷一方面其實就是白送給玩家的六十分，讓他們至少有資格進入靈冢，契約靈侍；另一方面應該是讓玩家對這個世界有一個基本的瞭解，不至於一無所知。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陸心櫝就又將目光放回試卷，認真看起了題目與答案。
第一題：名詞解釋。（5×6，共計三十分）
靈侍：天地靈力精華孕育出的生命，擁有能夠與妖族匹敵的實力，壽命短暫，但通過與靈主簽訂契約卻能延長壽命，並提高實力。根據類別可分爲【人型】【獸型】和【器型】。
靈主：與靈侍簽訂契約的人類，能夠給靈侍提供靈力，提升靈侍的戰鬥力，並協助靈侍作戰。
契約：人類與靈侍結成同伴的方式，通過簽訂能夠使雙方提升實力，靈侍能夠延長壽命，人類能夠開啓靈竅，成爲靈主。
靈竅：人體內靈脈與外界靈力溝通的通道，契約靈侍後可以打開靈竅，吸收外界靈力進入體內，成爲靈主。
靈樞：靈力匯聚之地，世界上共有五處，分別位於監兵城、執明城、孟章城、陵光城和鳶尾山。大部分靈侍都出自靈樞。
靈紋：被稱爲“靈主的第二心臟”，是靈主與靈侍締結契約的證明。理論上來說，靈紋越複雜，說明靈侍能力越強大。平時靈侍可棲息於靈紋中。
這些東西都是基礎，陸心櫝早已經爛熟於胸，所以他只是粗粗掃了一眼，就繼續往下看去。然後隨着視線的下移，他整個人就漸漸僵住，如遭雷擊地呆呆地看着下面的試題：
第二題：簡答題。（15×2，共計三十分）
1、請簡述靈史。
古歷2020年12月31日，妖神降臨。
古歷2021年，靈曆元年1月1日，百妖降臨，世界大亂。
靈曆元年2月2日，除古華夏外，世界其餘區域全部淪陷，無人倖存。
靈曆元年2月2日，第一個靈侍【鳶尾】降臨，與靈神花月夜締結契約。隨後五大靈樞現世，衆靈侍降臨，與人族簽訂契約，共同對抗妖族。
靈歷3年6月18日，靈神與妖神對決於鳶尾山角，花月夜擊敗妖神，將其封印千年，自己也靈力耗盡而死。
靈歷3年~靈歷993年，千年對峙期，人族與妖族各自佔據世界的一邊，局面暫時穩定下來。
靈歷993年~靈歷1003年，人族進入黃金時代，靈君數量達到近百人，靈王十人，更出現了人類史上從未有過的一代雙帝的盛況。爲了阻止妖神復活，雙帝十王七十二君帶領十萬大軍反攻妖族。
靈歷1003年6月17日，夢帝擊破妖都靈陣，大軍攻入妖都，勝利在望。
靈歷1003年6月18日，妖神甦醒，聯軍潰敗。
靈歷1003年6月19日，劍帝戰死。
靈歷1003年6月19日，夢帝配合【蝶夢】施展禁術【南柯蟻夢】，再度封印妖神，擊退妖族大軍。夢帝戰死。
靈歷1003年至今，人類進入千年休養期。
陸心櫝沒有再看第二道簡答題，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這一份年表，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眼前的世界裡，只剩下年表最後的那一行字：
夢帝配合【蝶夢】施展禁術【南柯蟻夢】，再度封印妖神，擊退妖族大軍。夢帝戰死。
再度封印妖神。
擊退妖族大軍。
夢帝戰死。
一時間，陸心櫝只覺得心亂如麻，整個大腦彷彿要炸開一般，各種情緒，各種疑問，各種迷惘，如同無數只蒼蠅突然之間就闖進了他的腦海裡，嗡嗡地震地他直髮懵。
醒來後就處在另一個世界的他，終於在這裡，再一次看到了有關於自己原來的世界的人事。儘管只是一行文字，卻讓陸心櫝一瞬間有了落淚的衝動，就像迷失的孤兒，突然聞到了家中傳來的飯香。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着，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個機械的提示聲響起：
“筆試時間到，現在進入實戰考試環節，考生做好準備後請按下桌上按鈕。”
與此同時，桌上的考卷化作白光消失，一個紅色的按鈕，從桌子中央浮出。
但陸心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個按鈕，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上面。他如同失了魂一般，呆呆地僵坐在椅子上，心緒如同交纏的絲線，卻又不知從何理起，他不斷試圖理順，卻只能將它們纏成一個又一個死結。
哥哥他……果然成功了啊……也果然……死了嗎。
千年休養期……原來這是一千年後的世界嗎……
那今年是……2003年？
當年那一戰的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蝶夢】的最終禁術，到底是什麼？
妖神呢？妖神又重新被封印了？那他還會捲土重來嗎？
我爲什麼沒有死？
這個遊戲，到底是什麼？
我所在的遊戲外的世界，又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個世界裡？
我……要做什麼？
而就在陸心櫝坐在位子上大腦一片混沌的時候，其他在考覈的玩家卻已經按下按鈕，進入了實戰考覈的空間。
然後考覈空間中就出現了一個青面獠牙的妖族，這些玩家們有的被妖族逼真地讓人不敢相信它們是虛擬的猙獰容貌所嚇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妖族秒殺送出了考覈空間；有的驚異於遊戲超高的擬真度，在讚歎間就措手不及地被妖族擊敗；有的反應過來衝向妖族，卻發現這個妖族的實力遠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很快被秒殺。
這些玩家，根據他們的反應，他們的應對，他們戰鬥的過程，大都獲得了零到二十分之間的分數，然後被送出空間，回到座位上等待。但也有一些玩家，或早有準備，或身手不凡，或反應迅速，獲得了較高的分數。
至於陸心櫝，卻彷彿沒有聽到提示一般，或者他聽到了，卻再也無暇顧及，只是默默地坐在座位上，心潮起伏。
直到系統提示聲響起：
“考覈時間到，現統計考生成績。”
“考生陸心櫝，筆試六十分，實戰考試零分，共計六十分，恭喜你獲得了進入【靈冢】的資格。”
“是否立即進入【靈冢】？”
陸心櫝這才擡起頭，對着空氣愣神了半晌，儘管還沒有回過神，卻還是下意識道：“我……靈脈阻塞……不具備成爲靈主的資格。”
那個聲音沉默了，過了幾秒，再次響起：
“檢測完畢，考生不存在靈脈阻塞狀況，是否立即進入【靈冢】？”
陸心櫝呆住。
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不可能，千年以前我已經很系統地檢查過了，3號主靈脈先天性畸形，不能運行靈力。”
那個聲音再次沉默，這次沉默了足足十幾秒，似乎正在反覆檢查，然後：
“檢測完畢，考生3號主靈脈不存在畸形狀況，是否立即進入【靈冢】？”
陸心櫝這次真的愣住了，他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負荷不住這種程度的運轉了，紛至沓來的信息讓他的大腦已經幾乎失去了運轉的能力，陷入了死機的狀態。
那一戰不爲人知的過程與結果，這個遊戲背後隱藏的讓陸心櫝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以及自己千年的沉睡和莫名恢復的靈脈，一切的一切，如同一扇又一扇關上的門，把陸心櫝關進了一個沒有一絲光芒的房間裡，悶地他胸口發疼。
當一個人突然承受了太多打擊的時候，他可能會瘋掉，卻也有可能反而冷靜下來。
陸心櫝就屬於後者，他在經歷了思維的爆炸以後，突然就安靜了下來。他垂下眼簾，緩緩地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後用力一仰，連人帶椅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
砰地一聲，後腦勺着地傳來的痛覺讓陸心櫝腦子一清。讓後他仰躺在地上，看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努力放空着自己的思緒。
千年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像這個遊戲裡的一切，都是真的一樣。
那不是夢，那裡，纔是我的故鄉，我的歸宿。
我回來了，儘管太多事情都變得陌生，發生的太多事情，我也都無從知曉。
……
所以 不要再想了，也想不明白的。
就先讓一切發展下去吧，所有的事情，如果可以揭曉，它就終將揭曉；如果不能揭曉，我又能如何呢？我……無法和哥哥一起帶領人族走向勝利，保護不了白起和寒衾，更……贏不了妖神。
不要再強求自己去做到什麼了，因爲你根本沒有承諾的資格。
現在就只把這當做一個遊戲，不去想這所有事情的謎底。
靈脈恢復了，這很好，也不需要去想這是爲什麼。
我要做的，就是順其自然，然後，聽從本心吧。
對，聽從本心。
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做你要做的事。
如果說這次千年後的甦醒是我的第二次生命……
那在這第二次生命裡，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陸心櫝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一雙死魚眼模糊不清的焦距卻彷彿放到了很遠的地方。系統的聲音等了一會，再次響起：
“是否立即進入【靈冢】？”
陸心櫝這纔回過神。他長長輸出了一口氣，翻身坐起，站起身，拍了拍衣服。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已經整理整齊之後，他擡起頭，臉上露出了千年來的第一個微笑：
“嗯……現在就……進入【靈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