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回、一諾千金還三命,小人得意逃生天
薛璋的態度有恃無恐,梅振衣也有些驚駭,雖然吩咐下人退避,但剛纔客廳裡這麼大的動靜,也應該有人過來看看情況纔對時他能感應到,整座菁蕪山莊悄無聲息,這不太可能啊,難道真如薛璋所說山莊中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了?什麼樣的高手乾的,自己竟然沒有查覺!
是左遊仙來了?可能性不大,左遊仙明知仙童清風在蕪州,不會到這裡直接向自己出手的。他雖然驚懼,但並不是很害怕,蕪州可不是沒有高手啊,齊雲觀中有積海這位飛天高人與十二名東華門弟子,蕪州城中有張果與星雲師太,城外敬亭山中還有仙童清風。
想到這裡他定下心來,反問道:“薛璋,論起來你是我的表舅,就算親戚關係不談,你我也無冤無仇,況且山莊中的下人們與此事毫無關係,你不該拿他們來要挾。”
薛璋:“本來與他們沒有關係,但我對你說出了機密,就有關係了,你若不點頭,我只能滅
梅振衣又問駱賓王:“駱先生,我素仰你的才名,像你這種自稱飽學高義之士,也能行此陰毒之舉嗎?”
駱賓王被他問的有幾分慚愧,但仍然勸道:“梅公子,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天下社稷與你山莊一門孰輕孰重,我分得清楚。勸你還是聽從薛御史的勸告吧,現在就隨我等而去,不僅能保全你的家人,還可伸張大義,青史留名。”
梅振衣笑了,指着薛璋道:“青史留名?這位先生的名字我可從未聽說過。至於駱先生你,我只知道你文章寫的好,至於其它的就不太清楚了。……算了,說這些你們也不懂,你們兩個到底誰說了算?”
駱賓王退後一步微微擡手指着薛璋:“以薛御史爲首。”
梅振衣:“薛璋,我不太相信,你真能制服我山莊滿門?”說話地時候心中有些着急。聽不見山莊裡的動靜,剛纔想對薛璋出手,心念一動突然暗生警兆。這是他修爲突破易筋洗髓境界之後的自然反應,有強大的神氣波動就出現在周圍。遠非自己所能敵。
梅振衣還算鎮定,面不改色的在拖延時間。薛璋面有得色道:“梅公子,你小小年紀,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那就讓你看一眼罷,望你能改變主意,主動與我們合作。”說這話伸手擊掌。
客廳的門開了,一片霞光射入。微微有些刺眼。仔細再看。走進來六個人,應該是三個人被另外三人挾持而入,裹在一片霞光中。霞光竟是從三名道士身上發出來的,這三名道士看不出年紀多大,道袍是罕見地玄黃色,沒有戴道冠,頭束沖天髻插着玉簪,長鬚及胸姿態昂然。
三人身上發出金紅色的霞光連爲一體,如夢如幻。霞光裡還裹挾着三人,正是梅毅、谷兒、穗兒。梅毅的樣子衣衫髮髻凌亂,顯然還動過手,無奈神功盡失被人制服。
一進門梅毅就大喝一聲:“少爺,莫要管我等。你若答應他們的要求。老爺在洛陽全家難保。”
谷兒、穗兒看着梅振衣,抿着嘴脣沒有開口求救。薛璋向三位道人行了一禮:“丹霞派三位仙長辛苦了。且讓這些人不要開口。”
沒見三位道士有什麼動作,但是梅毅地聲音就突然止住了。薛璋一臉狐假虎威的笑容:“梅振衣,你看見了嗎?你若不答應,我們仍然能帶你走,但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出面配合,還是主動點頭的好,不要白白犧牲了這位將軍和兩位小美人的性命。”
媽的個巴子的,梅振衣真想罵人啊,看來薛璋事先摸過他家的情況,知道什麼人對梅振衣最重要,押到廳中地就是這三位。他心中有怒意升起,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彬彬有禮地向三位道長拱手道:“在下梅振衣,是東華先生鍾離權的弟子,不知三位仙長來自何方,拿住我山莊的下人又爲了什麼?”
那三位道士拿住梅毅等三人並不是尋常人那樣扭住或捆綁,就是以身上發出的霞光罩住,本身行動並無任何異常。他們聞言也微微吃了一驚,對望一眼拱手還禮,左首那人開口道:“我乃丹霞派長老秀峰,這兩位是我的師弟巍峰與臨峰,我等號稱丹霞三子,也素聞東華上仙之名。今日之事,只是從英國公之請,來協助薛御史,如有得罪之處,請梅公子見諒。”
他們三位話說的客氣,可意思也很明確,那就是得薛璋的。這三位高人是英國公請來的幫手,想想也不奇怪,想當年李有百戰之功,直到八十歲還掛帥東征,結交高人異士無數。梅家都能與東華門搭上關係,李敬業能請來丹霞派三位長老也不算意外。
薛璋得意洋洋道:“梅公子,我沒時間和你閒耗,兩條路讓你選,一是被滅口,二是救眼見親近之人,乖乖與我們合作。”
梅振衣不理他,仍然對丹霞三子道:“三位仙長,你們真要殺這些無辜之人嗎?”
薛璋見自己被無視了,有些急了:“梅振衣,你沒有聽見我的話嗎?就算仙長不殺人,我可以殺人!”
梅振衣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擡頭朝天罵了一句:“蕪州地神仙,都死哪去了!”
“小子,你怎能這麼說話呢?我老熊又不是給你家看門的!”門口有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緊接着有一個略顯稚嫩的童聲也開口:“你送我道場,在你有生之年敬亭山爲我修行之地,我自然想護你周全,可他們抓住的又不是你,難道這世間人生老病死,什麼閒事都讓我管嗎?”
再看門前。一左一右站着一名虎背熊腰地黑大漢與一名眉清目秀地小童子,正是熊居士與清風。他們不知何時現身的,連丹霞三子都沒察覺。com一見兩人,丹霞三子周身霞光一展把薛璋與駱賓王也攝了過去站在身側。
霞光也向梅振衣捲來,在他身前三尺之處受阻,梅振衣往後一閃,身下地椅子頃刻間粉碎。就這麼一瞬間的功夫聽清風喝了一句:“不要動他!”有一縷神風在屋中捲起。很微弱,卻恰恰將那耀眼的霞光捲了回去。
一見這二位來了,梅振衣終於鬆了一口氣,趕緊陪笑對着門口行禮:“二位仙家。真不好意思,把你們給驚動了。既然來了,千萬請幫個忙,讓我怎麼感謝都行。”
熊居士皺了皺眉頭:“梅振衣那小子送我香火人情,我也得照顧他的家人,況且眼前幾人實在無辜。”他不是衝梅振衣說的,而是衝清風說的。
清風:“我不傷天下有靈衆生。”
熊居士舉起大熊掌撓了撓後腦勺:“我受居士戒。也不能殺生。”
梅振衣大聲道:“不是要二位殺人。而是請二位救人,與修行功德無損啊!”
熊居士與清風一現身,秀峰長老就轉身稽首:“請問二位是何方神聖,現身於此有何請教?”然而清風與熊居士就像沒聽見,連眼皮都沒擡,在那裡自顧自說話。
清風聽見了梅振衣的喊話,側眼掃了丹霞三子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出神,尚未入化。”
熊居士的神色也很爲難:“人在他們手中。無法強奪。”
梅振衣着急了,喊道:“以你們的修爲,難道還救不了人嗎?”
清風轉身衝他搖了搖頭:“梅振衣,你錯了,在這人世間。沒有誰的神通無所不能。他們施展地是丹霞派絕壁丹霞之術。霞光與法身一體,我若出手打倒他們。首先傷的肯定是你的家人。……上次你被左遊仙挾持,我也只能與他鬥法約定,無法直接將你奪走,是一樣的道理。”
清風一點都不帶着急上火的,這種時候還不緊不慢的向梅振衣講解玄機,而梅振衣急的都快蹦起來了。熊居士聞言問道:“老弟,道門修行,有不修化身直接出神飛昇地嗎?”
清風:“從玄理上來講當然沒有,但是巧妙不同,有地門派看似不修化身,丹霞派就是其中之一,霞光變幻即是化身,佛門也有類似的心法啊?我還聽說丹霞派善用外丹餌藥輔助修行,以彌補道法不足,像這三個人,修爲着實不低,沒想到仍在人世間,沒有去崑崙仙境。”
他們倆倒好,堵在門口討論起“學術”問題來了,完全不理會那邊秀峰長老已經連打了三聲招呼。清風說話的口氣很淡,不經意間居高臨下,將丹霞派的最高修行境界說的輕描淡寫,丹霞三子也頗有不滿。但門前兩人修爲高超,來意不明底細不清,他們暫時也沒有輕舉妄動。
秀峰沉聲道:“這位高人,對我丹霞派如此熟悉,難道是前輩故交?能否開金口報上名來?”
清風終於正眼看他:“不是故交,我在崑崙仙境與人交過手,見過這種法術。當時那幾人不是我對手,你們三個修爲更高,但也不是我的對手。”
丹霞三子齊聲道:“你是誰?好狂妄的口氣!”
清風只答了五個字:“聞醉山清風。”
丹霞三子一齊變色,這個名字他們聽說過,清風的名號已經傳的如崑崙仙境地地痞惡霸一般,丹霞派飛昇到仙境中的高人也曾吃過他的虧。事情也許不能怪清風,本來不關丹霞派什麼事,可是丹霞派幾位高手到聞醉山求靈藥,聽說靈藥都讓清風給帶走了,自告奮勇幫忙去追,追是追上了,下場卻很狼狽。
清風卻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自顧自的說道:“我大哥受了梅家香火之恩,梅家有難自然要來幫一把,我大哥來了我當然也要來看看,人間閒事我不想管,但既然碰見了也應該幫個忙。這樣吧,以修行人之法,我一對三。若你們地霞光能罩住我,我與大哥就離去,若不能,請你們放人。”
像他們這種高人解決爭端地方法很有意思,想當初知焰仙子出手向鍾離權請教,落敗之後知難而退。左遊仙在終南山遇清風,也是以鬥法爲賭。擊不中清風則放了梅振衣。這麼做也有道理,如果沒事就打個你死我活糾纏不清,那麼天底下也沒幾個人能夠修成仙道,在漫長的歲月裡早就差不多死光了。
熊居士笑道:“本是我來幫忙。既然清風老弟要替大哥出手,那就更穩妥了。”
不料秀峰卻搖頭:“我等三人與徐懋功是故交,想當年未成道時,曾受其救命之恩。這次是其孫李敬業託人找我等相助,我們既已答應,此地之事,我們說了不算。”
這三人地態度始終沒變。既然答應別人地事情就要做。現在主事之人是薛璋,放不放人薛璋說了算。梅振衣在後面喝了一聲:“薛璋,你倒是說句話呀薛璋躲在霞光中面色閃爍不定,指着谷兒道:“梅振衣,不要忘了他們的命在我手中。”
梅振衣:“他們要是傷了一根汗毛,我把你大卸八塊,倒吊在蕪州城門,我可沒什麼菩薩心腸!”
薛璋向丹霞三子喊道:“三位仙長,我們走。帶着這幾位人質,他們不敢出手。”
秀峰搖頭:“走不了。”
清風也道:“我無法出手奪人,但可以把你們都留在此地。梅振衣,我與熊老哥只能如此了,你自己解決麻煩吧。”
剛纔說話時清風已經施法了。窗外有風聲傳來。再看門外旋風升起越轉越快,光影恍惚不見周圍景物。這種法術梅振衣見過。就是當初清風移走翠亭庵施展的法術,而此刻他站在了屋子裡面。
現在的形勢很有意思,相當於壞蛋抓住了人質警察無法開槍,但警察圍住了現場壞蛋也無法逃跑,就看怎麼談判了。清風與熊居士沒法再管,讓梅振衣自己解決。
梅振衣指着薛璋道:“表舅啊,看明白處境了嗎?假如我的三位家人沒事,我也保你沒事,但假如他們有事,你還想活嗎?總不能一輩子躲在高人的霞光之中!”
薛璋話音發顫,但還想掙扎,似乎拿準了梅振衣的弱點,表情有些猙獰地說:“別忘了,我手裡有三個人,如果你不放我們走,我就先殺其中一個,你說先殺誰好呢?這一對雙胞姐妹如花似玉,少了誰你都會心痛吧?我數三聲,命你的朋友放開去路,否則她就沒命了。”
薛璋從懷中拔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谷兒頸側。谷兒說不出話,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只是看着梅振衣。梅振衣大喝一聲:“不用數了,我放你們走!你們先把人放了。”
薛璋:“你此時答應,我一旦放了人,誰知你會不會反悔?別忘了這裡有三條命,我先放一個,你讓我們走,並且答應我不再追究今日之事。等我出了城,再放第二人,我回到楊州軍中,再放了第三個。”
振衣哪能讓他這麼辦,斷然道:“這樣絕對不可,有什麼事衝我來。三個人三條命,就算我欠你三條命,只要你放了人,我絕不會追究今日之事,來日我還你三條命,諸位仙長面前,豈能說假話!”看着谷兒的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梅振衣也實在急壞了。
薛璋:“還我三條命!怎麼還?說這種話,我能相信嗎?”
這時秀峰長老開口了:“薛御史,你不是修行人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是懂的。只要門前的兩位高人點頭,自然不必懷疑。”
熊居士道:“讓梅振衣自己看着辦,他說出來的話,我們自然點頭,既然今天插手了,我們可以幫梅振衣還三條命。”
他一開口,薛璋還沒答話,屋中霞光一收,丹霞三子已經把梅毅等人放了,徑自走出了屋子,清風與熊居士站在門外也未阻攔。薛璋一看這種形勢,趕緊撒腿跟了出去,駱賓王道了一聲慚愧,也緊跟着出門。
谷兒、穗兒身子一軟跪下了,抽泣道:“少爺……”
話沒說完已被梅振衣一左一右抱入懷中,安慰道:“不要害怕,現在已經沒事了,因爲我,連累你們受驚嚇了。”
梅毅臉色發白,握緊拳頭聲音有些發顫:“屬下無能……”
梅振衣打斷他的話:“毅叔,不必自責,應該是我向你道歉纔對。你們三個被抓來,山莊中其它人怎麼樣了?”
梅毅:“丹霞三子沒有殺人,山莊中其它人都暈了過去,只有我們三人被帶到客廳,我這就去查看……呀!這是什麼地方?”梅毅轉身想出去,卻發現門外是一片山野景色,遠處遙對巍峨山峰的半腰,已不在菁蕪山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