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已到,大荒北部,擎天宗中,潘馭乾燥的嘴脣有些龜裂。但就是這樣一張嘴,下達着一道關乎兩千萬人性命的命令!
“動手!”
他說的雲淡風輕,不痛不癢。當即,斟鄩外,一道結着印的魔道男子收起符陣,衝進城中,朝宮城一處撞去。
殿前,毫無察覺的夏婉喊道:
“讓開!讓開!”
蕭蓉在一邊,招呼着讓大家讓路。可不等衆多百姓走開,一道魔光已至,突如其來,沒有半點預兆,可衝擊力十足。
頓時,無數百姓已成沒有生命的死屍,臉上還帶着之前的凝重表情,很快飛上了天。蕭蓉和夏婉也在一道巨力中飛出,很快,兩股破碎的魔道紋路形成一道符陣,在其泛起的波動下,一道氣浪砰的一聲卷出,令所及之人皆成灰燼。
一切只發生在瞬間,一道千丈長的符陣輾轉而出,將整個斟鄩,連同城外的避難營都覆蓋。而後,符陣中的力量開始毫不客氣的吸納生靈之氣,並將它們聚集,一瞬如山洪,迴盪在空空如也的城市間。
廖賽本想來看看,可瞬間受到魔氣的威脅,上升千米。
站在高空,廖賽將整個斟鄩連同四周都收入眼中,其中已沒幾道人影。唯獨剩下的,是一些身體健壯之人,此時朝天空伸出手,可他用元氣去拉時,他們的血肉大幅度消散,變成一具乾屍,而生靈之氣飄散而出,被聚集在斟鄩中心,也就是皇宮上。
數百萬的乾屍令廖賽面孔恐慌,他該怎麼辦?該如何向教皇大人及天下人交代?這般情況,是之前根本預料不到的。可進了寂靜世界,其中還是空空如也,甚至連繁多符陣都消失,乾屍的顏色也只是變得淡些。除此之外,和外界沒什麼變化。
廖賽表情複雜,結印時聯繫起教皇大人,可那邊爆發着激烈的戰鬥,令其只能單獨面對這等生靈塗炭之景。城中頓時空了,沒有半點生靈可言,唯一的活人在皇宮正殿前,可他吐着血,很快也消逝,不再留於世間。
廖賽站在空中,這個時候,他若離去還好,可單獨活着,無論愧疚之情還是壓力,都令其直不起腰。但最終,在其束手無策,可又聯繫不到清尋子時,眼前升起一道極爲強橫的生靈之氣。
這股生靈之氣極粗,令廖賽不斷後退,直到斟鄩外。他望着這股力量,內心複雜。這可是足以撐天的大柱,可以將一切支撐而起。但它並未支撐正道,而是偏向魔道,爲其輸送去一大股力量,令廖賽皺眉時有些糾結。
最終,這個走首教會的管事,相當於副教皇的存在,還是丟棄空蕩蕩的斟鄩,向北境長城而去。現在已無傳送符陣,他便靠自身元氣,和管仲易一樣,快速在空中劃過。途中,他不斷呼喚着清尋子,希望得到些幫助,可始終聯繫不到。
被遺棄的斟鄩中,最後一人也散爲灰燼,只剩皮包骨的極瘦身軀。他站在原地,朝蒼穹伸去手臂,就此沒了性命。可這並不是結束,而是地獄人間的開端,因爲同一時間,又有兩個魔道人死去。取而代之的,是道道極大的符陣輾轉開。
當初潘馭將半道魔紋留在龍葵體內,是因爲斟鄩有不少強者,他怕其中的強者阻攔,便以這樣的方式,讓兩者能快速融爲一體,從而令魔紋祭祀符陣快速形成,將整片區域的活物變成純粹的生靈之氣。可其他三處,魔紋符陣都存在於他們體內。
除了戰場上的黑衣人潘琦,南商帝國和天蒙國外的潘家人,都已蟄伏在地底深處,就是爲了等潘馭一聲令下。此時,後者下令,南商帝國外,一道壯碩的人影從層層地獄下來,於一道喝聲下爲自己壯膽,同時衝進城中。
就連警惕性最強的大夏人都沒有反應,心高氣傲的南商人能發現什麼?他們還沒有半點察覺,一道魔紋符陣已輾轉開。
其下,一切生物皆有灰燼般的東西離身體而去,可那些東西乃生靈之氣,很快升騰而起,朝天空升去,無形中穿越空間,前往魔紋祭祀符陣的母陣。
這一番下來,南商帝國的帝都已成一個鬼城,其中乾屍無數,就是沒有一個活人。這些乾屍皆在原地,或賣着菜,或喝着酒,想在渾渾噩噩中面臨末世。那樣的存在還算成功,在醉酒時離世,又在清醒時回到人世。可大多數現實的南商人,皆在想另一件事。
南商從數十年前開始,就與征服六國的野心掛鉤。這些年,他們進攻過大夏,離間過大夏和南國,以及射列,更進攻過天蒙國,可都沒有成功。此次,在進攻大夏的途中,眼看就要成功,卻突然鑽出一個上善。
南商帝王承認,看到自己的軍隊在北境長城外戰鬥很是興奮和自豪。他南商軍隊的紀律,乃大荒軍隊中最高。因此,展現出的戰鬥力也最強。可又有些失望,因爲這般損失下,他真的有可能再稱霸大荒,統一七國嗎?
這等憂愁伴隨南商帝王許久,他不知如何解決。當前,更是直接成了乾屍,坐在帝王的寶座上,卻和庶民一樣一瞬沒了性命。
所謂的天子,只是假裝被天選中,然後在衆人簇擁下,擁有控制更多人的權力。可實際上與常人無異,甚至落得一身病,死亡時和常人無異。
這是一種極端的安樂死,也是強迫之舉,乃一瞬間的事,上一刻不知自己爲何難受,這一瞬便已消失在人世,就此與喜怒哀樂告別,成爲遠離人間瑣事的亡靈。
比起大夏斟鄩,南商的魔紋祭祀符陣中人更少些,可那根粗大的生靈之氣光束依舊承接乾坤。它無比巨大,起於地表,消失於天際,卻通向一處少有人去的地方,顯得極爲神秘。
第三道符陣於天蒙國輾轉開,它的帝都永安城曾換過數個名字。可前些年定爲永安,寓意爲永久平安,曾經的確平安,沒有天災,沒有人禍,一切皆很和諧。可現在不同,這個偏僻且一度讓人產生誤解,覺得它很弱的國度,瞬間呈一生靈之氣的光束向上。
生靈之氣乃衆多活人的精氣神,也是他們的壽命,可潘馭成了收購這等東西的商販,昧着自己的良心,就要將兩千萬的生靈之氣吸收。
所有生靈之氣中,第四道來的速度最慢,可潘琦作爲四人中唯一一個上了戰場的人,吸收了不少生靈之氣。因此,他繞過北境長城,到達勾龍邦氏的帝都王庭,施展藏於體內的魔紋祭祀符陣後未死,而是在其催動的一瞬退後千里。
吐出幾口殷紅的血,潘琦看着一道光束升起,慶幸自己沒有死。可自從那天在地牢中嚐到甜頭後,他便知道了生靈之氣的重要,現在加大對它的重視也並不算晚,便將光束中的一部分生靈之氣剝奪而出,開始吸收。
吸食生靈之氣猶如品嚐美味的佳餚,那種充實的感覺,令潘琦難以言喻。他癡迷其中,猶如上癮般不斷吸食,且不滿於此,便上前幾步,欲要繼續剝離元氣。可不料,一股吸力將其朝魔紋祭祀符陣中吸去。
“我錯了,饒了我吧,潘老!”
潘琦知道,能控制魔紋祭祀符陣的,當今世上只有他。連黑煌都搞不懂的存在,被其墜入魔道後,僅僅只用半個月的時間便參悟出來。而潘馭現在,顯然是想將自己置於死地,原因自然是因爲自己吸食了其中近萬人的生靈之氣。
這裡的生靈之氣即便過萬,也不如數十位修行者的生靈之氣。普通人的壽命不過六、七十,再之上,已是少數。過百歲者,更是少之又少。可修行者能運用元氣,感應大荒,因修行有異而壽命不同,可潘琦一時間,撕心裂肺的喊道:
“潘老,饒命,饒命啊!”
潘琦不斷如此,可沒有任何用。很快,在一道慘叫聲中被吸進魔紋祭祀符陣,成爲一具乾屍,而一道強悍的生靈之氣也被吸入,隨光柱消失在原地,竄上九天雲霄,又消失在其中。
大荒中,四道符陣憑空而起,強大的生靈之氣足以兩千萬人而成。
這等人數堪稱誇張,可四道符陣的確令這麼多人,甚至更多喪命。但更爲恐怖的是,當前北境長城的存在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就算廖賽前去,彙報斟鄩中的情況,對其他三國的情況也一無所知。
當前,三國中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這本是該誇讚的現象,因爲所有修行者都認識到自己的使命,實屬難得。但沒了修行者,便失了聯繫。當前就算有些特殊的存在還在三國中,也和他們取得不了半點聯繫。
誰能想到,只不過四道符陣,便令整個大荒當即人心惶惶。就連清尋子的億紋符陣,乃至學院的護山大陣,都沒有這樣強悍的能力。但如今,一切皆已發生,且無法悔改,只剩生靈之氣在空中不斷蒸騰,向北而去。那等速度,快到出奇,令人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