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不讓汪金龍注意到,夏蕭下意識挪了挪身子,欲將其擋住,但知道效果不大。不過在他緊張的投目時,汪金龍還處於黑白顏色中,似所處時間定格。夏蕭見其沒有反應,等了一秒,這一秒極爲漫長,但他沒有再猶豫,只是將其掀翻,從其手掌下逃脫。
被按在地上的感覺並不好,夏蕭的胸口有一個血紅的手掌印,胸膛甚至下陷幾分。夏蕭現在來不及查看自己的骨頭斷了幾根,也沒有立即跳進那個平靜的黑圈,只是報復心極重的跑到汪銀龍身後,抱起汪婭萍,隨其一同躍下。
甲冑的碎片散佈各地,最後幾大塊堆積在漆黑的圓圈旁。它像怪物的嘴,只是小巧了些,但在夏蕭和汪婭萍進去的一瞬,它猛地關合,就此消失於雲國,似從未出現。
神秘的力量悄無聲息的撤走,這片被元氣照得猶如白晝的世界恢復如初,可心頭正高興,覺得九十九雖說比一百分差,可怎麼也比九十八分好,也比以往那些六七十多分要強。作爲載入史冊的一頁,身爲雲國真正的掌權人,汪金龍一定要將自己的功名詳細的紀錄下來,供後人翻閱和敬仰。可手下的夏蕭,既消失不見。
三人猛地愣住,心頭焦急的火焰從近乎平息燃到渾身各處都是。汪金龍四處去看,元氣一瞬展開,可不見半點氣息。
“夏蕭呢?”
他怒吼出聲,問自己也問身邊二人,可他們只是搖頭,滿臉驚愕。這是真正從手裡溜走,汪金龍本以爲夏蕭的本事已用盡,沒想到是自己道行太淺。
無盡的懊悔中,汪金龍又順着甲冑碎片發現汪婭萍不見,且追蹤不到氣息。依當前的情況來看,她肯定是被夏蕭帶走了,可去哪了?
最先發現汪婭萍消失不見的其實是汪銀龍,可他不敢吱聲。等汪金龍發現,果真是暴怒如雷,那個沉默的丫頭向來存在感不強。可因爲她自身的特殊,總會引人注意,可她現在,人呢?
“怎麼回事?”
汪金龍情緒失控,嘶吼着質問着身邊人,同時一腳跺地,引得整個汪家爲之一顫,皆能聽到他的怒吼。
夏蕭一霎被帶走還算能理解,畢竟有那個女人時刻威脅着他們,退一萬步講,就算取消計劃都可以,但汪婭萍不能不見,她是雲國當前的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退步讓出的人,可現在下落不明。
“愣着幹什麼?全方面封鎖雲國,召開全國緊急會議!”
汪銀龍和汪石杏立馬離開,面色肅穆。雲國的臉,從未來回被一個人扇過。可夏蕭做到,就得和一個國家爲仇,但夏蕭無所謂!
汪金龍一人站在原地,搜尋夏蕭留下的元氣或魔氣,希望從中找到些線索。他確實有所發現,可難以通過它們確定夏蕭現在的位置。在此過程中,他迅速回想起夏蕭勸汪婭萍的場面,那小子一開始就想挑撥離間帶走她?
想到這,汪金龍眉頭一鎖,模樣誇張。他也第一次覺得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既這麼恐怖,他的心該是有多深多黑?至於目的會是什麼呢?汪金龍想了很久都沒想到,汪婭萍對夏蕭而言,應該沒什麼用纔對,可他在這件事上將夏蕭想得太複雜。後者此時所做一切,只是爲了報復罷了,沒有多慮。
即便殺了人,夏蕭心裡還是覺得雲國不對,因此,此行只爲單純的報復。
“大長老,可以開始會議了。”
思索多時,汪金龍心裡早已亂套。可會議中,他明確指出,先在雲國尋找,夏蕭那麼狡猾,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能藏在其中,因爲雲國結界並未出現破損。現在他身邊沒有阿燭,沒法完全隱匿氣息,找起來很快。而後滿目殺意的看着符陣中各家族神使和長老的面孔,語氣冰冷的說:
“我雲國向來封鎖,可被他們打破寧靜。如今,我們的根都被擄走,若有半點閃失,何以開花結果?雲國萬年大業,不能毀於夏蕭手中。至此,我雲國和夏蕭已結下血海深仇,此次全國凡三階以上修行者,皆進入大荒地表找尋他的下落。若發現,不顧任何阻攔,先斬後奏!”
汪金龍緊咬牙關,怒氣還是不能完全釋放,他斷髮明志,驚駭衆人。
“若不殺夏蕭,我汪金龍誓不爲人!”
汪石杏站在汪金龍身後,想起教皇的種種行爲,緊緊皺起眉來。是他多想,還是那所謂的教皇大人一開始就在幫夏蕭?當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汪金龍,後者沉默良久,這種事,誰敢確定?可若夏蕭背後真的有那麼多人,就算他找到也無法處理。這是他最不想見到的情況,可分析時逐漸確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應該不可能,夏蕭帶回後,我們才向其他家族通知新的造神計劃,他從何得知我們不敢殺夏蕭?而且走首教會歷史悠久,清尋子也有過因和平不包庇成員將其處死的先例。還有就是夏蕭離去時,我隱約感覺到了魔氣,清尋子未曾入魔,還是那個女人下得手。”
聽到這些,雖然只是推測,可汪石杏安心許多,致力於尋找夏蕭。就像汪金龍所說,夏蕭必死!
雲國此番動靜極大,他們的歷史上,只有升空一事鬧出過這麼大動靜。升空是爲了遠離鬧世,可現在他們與凡世無異。在修行者及百姓開始小心翼翼的尋找夏蕭下落時,誰能想到,他正緊握汪婭萍的手腕,於一片黑暗墜落,如進無底懸崖。
夏蕭肯定先前那道聲音由語尚言發出,她不是說自己已無力量,爲何還能救自己於危難之際?
被她救了一命,夏蕭的確感激,可忍不住懷疑。當初黑煌和雀旦對他說的話此時一一入耳,再循環一遍。他逐漸確定語尚言保護自己就是因爲自己身上的烙印,她也確實會吸收自己的力量,就是不知未來哪一天。但隨着實力的增長,那一天正逐漸靠近。
這是夏蕭第一次擁有這麼強的危機感,相比語尚言,雲國三大強者算個屁?他雖說和三大強者有差距,可差距能彌補,不像他和語尚言,連看都看不透,更別說接近。在絕對的力量前,挑戰顯得幼稚而好笑。
夏蕭等待停止墜落,可又想起一件事,爲何背後的烙印沒有反應?每一次語尚言出現,或有很強的力量波動,它都會亮起光,令夏蕭陷入小酒微醺的狀態。可現在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因爲自己正在墜落,感知模糊,還是因爲這壓根就不是語尚言的力量,而是有人在冒充?
語尚言也曾入魔,所以夏蕭並沒覺得四周黑暗且有魔氣就肯定是黑煌所爲。但在漫長的思索和糾結中,夏蕭開始頭疼,且開始耳鳴。他放棄思考,像正從萬里高空墜落,四周引起的風不斷呼嘯,令其呼吸艱難,一口氣遲遲喘不上來。
這等折騰下,本就有傷的夏蕭陷入昏迷,他昏昏沉沉的像進入極淺的睡眠,等一覺睡醒,謹慎的翻身坐起,開始打量四周。
小樹林小溪,草地正綠,雖說有霜,可風只是微涼,沒有多冷。清晨的太陽還未完全升起,只露了個頭,可那個高度和四周的景象,令夏蕭確定自己身在南國。其實是哪都無所謂,只要不是雲國就好。
看一眼身邊,夏蕭嘴角一勾,笑道:
“真是怪事,你那麼愛雲國,怎麼不自己回去?”
汪婭萍也纔剛醒,扭頭看一眼夏蕭,冰封般的臉上並無漣漪,似說我什麼都不愛。她眼中還是有些麻木,不發聲也不離開。
夏蕭並未好奇,準備走自己的路。他帶上汪婭萍只是想令雲國亂套,想氣一下那幾個老頭,現在既然逃了出來,也就不再動運用魔氣吞噬生靈之氣的念頭。他雖入魔道,還是個混世魔王,但不能濫殺無辜,吸食人的生靈之氣,這是家人的囑咐,他始終記着。
見夏蕭走,汪婭萍說出她對夏蕭說的第一句話。
“你去哪?”
其實她並不想說,可她不知道這是哪,與其再找人問,不如直接問夏蕭。雖然她想殺夏蕭,夏蕭也曾想殺她,可她語氣極淡,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用你管。”
夏蕭體內元氣不多,算被榨得一乾二淨,可還是想先離開汪婭萍。這個啞巴般的傢伙,他不喜歡。
“你既然將我帶出雲國,就得帶我去個地方。”
汪婭萍跟在夏蕭身後,似會一直跟着,她有那個實力。夏蕭並未停下,他很不喜歡沒有自己堅持和見解的人。若當初在雲國不是爲了逃脫,他肯定不會和汪婭萍廢話,現在他已離開,便和其換了樣子,成了啞巴。
等太陽升到半空,夏蕭本想停下休息,可見汪婭萍一直跟着,便一直走。她也不說話,似在逼夏蕭,夏蕭纔不搭理她,又不是阿燭,他纔不慣着,想跟就跟吧,反正他無所謂。
就這樣,夏蕭走了一天,她也跟了一天,並沒有知難而退。就十步的距離,無論夏蕭走得再快或再慢她都在把控。最後,太陽即將落山,汪婭萍低着頭幽幽說:
“我想看雪山。”
夏蕭眉頭一皺,腳步終於停下,回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