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皆是冰霜飛雪,迴盪着的黃泉之氣冰冷入骨,其中徘徊着鋒利尖銳之氣,似還未停止之前的切割,隨時能再次呼嘯。可狂歡已結束,今日到此爲止,也難以再取這樣的戰果。
外圍火焰縱天,將這些極爲繁多的屍體圍在一起,以一圓姿態,似架起的挨地祭壇,也像在慶祝夏蕭殺敵二十萬,可越看越像別有用意,似一種不祥之兆,令夏蕭背後發涼,渾身都不自在。
夏蕭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四周人數究竟多少,可大概就是二十萬。他模糊的記憶中,逃走的人少之又少。那些倖存者在火焰之外原路返回,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顯得多着急,可這裡死去的人也是真的死去。即便他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早就不算活人,可從此開始,再也無法移動,也不能被南商人利用。
一想到之前的戰鬥,夏蕭便覺得自己作戰的時間不過一刻鐘。但一掃視,是屍橫遍野,是濃郁的黑雲被打散成碎片,是無數黑血流淌成泊,極爲誇張。且四處烏煙瘴氣,似有惡魔誕生。
此處景象確實爲真,夏蕭以元氣看過,並未幻象,可自己什麼時候殺了這麼多人?他沒有半點印象,也不記得句芒他們殺了這麼多人。可他們皆很統一的躺在地上,顯然都是死了,神威軍團從不會有裝死的人。如果其中成員沒死,或者說傷不重,現在就會撲出來繼續進攻夏蕭。
看着自己的手,夏蕭內心不安,甚至莫名驚慌。這種粘稠且濃的黑血難以洗去,難以搓掉,可他雙眼卻沉溺其中,難以自拔,難以挪開目光。而只要看着,便有極強的慾望,似想殺掉更多人,看到更多血,並將其吞噬。
接下來的動作,應該是張開嘴吞噬其中少有的生靈之氣。可腦海產生這個想法的一瞬,夏蕭極爲不可思議,並開始強力壓制那種念想。
這種危險的想法,最好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腦子裡,他怕自己真的入了魔道。那種東西,夏蕭見識過也瞭解過,雖說和世人有不一樣的看法,可要想在當今世上活下去,便必須走主流修行道路。那種邪道,連路口都不得徘徊。
不說別人,若夏蕭踏上那條路,只是一腳進去,就會吃不了兜着走,他甚至猜想不到後果。不過自己,怎麼會產生那種想法?
夏蕭不算聰明絕頂,可也算不得愚笨,很快意識到魔道本就和殺戮有關,且在殺戮中誕生。自己殺了這麼多人,是得小心。若不小心墜入,迷失在殺戮中,就會像很多前輩說的,誰都不會放過他!
沉住氣,夏蕭結印,令大家先回五行空間歇息,他則走在淒涼的天地間,心中有氣,久久嘆不出。不過總算將神威軍團消滅了十之八九,今後父親、大哥,還有諸多大夏將士的安危,也算有了些保障。
走了許久,還是沒走到屍體的盡頭。但夏蕭悟出了一些事,他總算知道自己先前的記憶爲何那麼模糊,因爲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殺人上,而在殺人時的快感,那種感覺令其麻木,忘了殺人是爲何,便只是單純爲了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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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越想越後怕,自己殺人時的表情,居然從嚴肅逐漸成了笑,真是不可思議。如果夏蕭此時元氣充沛,還能清醒一些,可體內的元氣空空蕩蕩,令其有些疲倦。不過他的手指在扭動時,有元氣彈動其上,令其心安。
這是夏蕭下意識的動作,他得確定自己沒有失去元氣,他也不想再失去它們,幾分鐘都不行,那種感覺太過煎熬。不過在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往昔陽方向走時,又發現一件奇異的事。
頭頂的蒼穹本已放晴,句芒之前聚集的烏雲更是早已散開,可他還是見不到半點陽光!
夏蕭擡起頭,刺眼之餘有些恍惚,似大夢一場醒來,一切都和他想得不一樣。他回過身,總覺得自己還在戰場當中,可戰場上已無人還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繼續往回走,那邊還有阿燭在等。
夏蕭沒有意識到的是,他始終都有些癡迷於戰鬥,與其這麼說,不如說他癡迷於殺戮,着迷於掠奪性命。
蒼茫平原上,等阿燭見到夏蕭的身影,主動跑了過去。這時,一隊快馬迅速朝平原另一邊而去,可等他們停在其前,會大吃一驚。
他們只知之前有天地異象,乾坤皆亂,卻不知夏蕭以一己之力斬殺二十萬人。他們沒有數,也數不清。但這麼多人,似乎已是神威軍團的全部人馬。南商對神威軍團投入極多,就這般被夏蕭一人滅了?
其實這件事,夏蕭本人也不好說什麼,他一直迷迷糊糊的,但確實只有他一人。這次和上次不同,夫青還躺在自己的牀上喝酒睡大覺,不會在寂靜世界暗中幫他。
當夏蕭的殺人數以近二十萬報到聖上耳中,後者震驚許久,遲遲緩不過來。
“確定嗎?”
“嗯……屍體太多,數不過來。”
“派萬人去數,順便堆起來。”
“是!”
姒易不知該如何嘉賞夏蕭,四處看時,他還沒和阿燭走回來,一直在原地抱着。他們抱了許久,夏蕭沉浸在溫暖的懷抱裡,阿燭身上的淡淡香味,像一種沒有變成任何食物的白麪,極爲純淨,輕而易舉的將夏蕭身上的殺戮之氣洗清。
而阿燭在慶幸,之前夏蕭戰得越來越遠,她只有在原地等,等着等着就什麼都見不到了,只有一片黑暗,像籠罩在了天地間。
不知爲何,兩者都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分明只隔了一個時辰,卻像天各一方許久,既產生了些陌生感。不過他們都沒有說出來,夏蕭以爲陌生感是自己的原因,阿燭以爲是因爲夏蕭身上的臭味,所以鮮有的默契。
“你真臭!”
阿燭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夏蕭則曲指調用空中的水,將自身身上洗了一遍,可臭味不減。
“我都洗三遍了,走吧,回去泡個澡就好了。”
“咦~離你遠點。”
“再遠也得把刀鞘給我啊。”
刀入鞘發出的清脆聲令夏蕭心中猛地一靜,比起之前的茫然和燥熱好了很多。可等待他的,是令人無比躁動的事,難以靜下來,甚至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