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掌一落,地面早已失去白色的骨渣完全陷入地中,而夏蕭的身體,和四周的空氣一樣成了赤紅之色。這等顏色有些誇張,可並未阻攔他往前走的步伐。
夏蕭雙眼一瞬乾澀,逐漸呆滯,可他現在的位置,只在千米坑中的外圍,離那黝黑色的碎隕還有很遠。可他的氣息,不知是因爲阿燭幫自己隱匿的結果,還是碎隕想要將其吞噬,既感知不到半點,似已到另一世界,遙遠至極。
“夏蕭有危險。”
阿燭戴着護腕,以此幫夏蕭遮掩氣息,藉着它,她偶爾能感覺到夏蕭真正的氣息。雖不知先前,可此時夏蕭的氣息已很萎靡,如受重傷。平日,即便夏蕭傷得再重,氣息也還算平穩,沒有此時這般像火堆裡的最後一點火星,若是熄滅,整個火堆都會變得冰冷。
阿燭看向李輪溟,希望他出手,可他和先前一樣,只是注視着夏蕭的方向,和四周的元氣已裹在夏蕭四周。救命的繩索已拴好,只要狂躁的大海再加洶涌,他會立即將其拉回,毫不猶豫。
“夏蕭。”
乾澀的眼睛因爲熾熱而猩紅,可瞳孔裡,是一道極爲窈窕的身影,如絕美佳人正起舞,與這環境格格不入,可又令夏蕭不斷向前。夏蕭步履蹣跚,走得艱難,即便禍鬥上前,咬住他的腿,可他還是拖着兩米高的龐然大物繼續往前走。
“狗東西,着魔了?”
禍鬥即便虛弱,即便精神不佳,都忍不住罵了一句。再這麼走下去,就要被燒成煤灰了。夏蕭若知道危險,定不會向前,他對自己小命的愛惜,不用任何人提醒。可他先前看到的幻境,太過真實,以至於難以辨別真假。其實,還是能辨別出來的,只是此時出現在夏蕭眼前的人,令其沒了選擇判斷的心思。
高溫中,夏蕭身前,一襲淡藍色的長裙拖在地上。而那股久違的溫柔端莊,夏蕭已許久沒有見到,甚至以爲再也見不到。即便在夢裡,他也難以像此時這樣和她對視,含情脈脈時,像回到龍崗的那間客棧。那是他和她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即便客棧樸素到簡陋,可他們於那時生出的情,持續到了現在。
“夏蕭。”
那道盈盈身影,發出淡淡的聲音,像一道極輕的呼喚。她像被束縛,藏在古老的童話世界,她需要勇敢的王子來拯救自己,扯斷自己身上的枷鎖,才能重回人世,回到大荒。可那道聲音裡,藏着別的思緒,像一種掙扎,像不知如何選擇。
“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
禍鬥雙腿發軟,拉不住夏蕭,可他確定,能令夏蕭這麼不要命的,只有舒霜!這麼熱,是產生幻覺了?當前只有這個可能。這狗東西,既然運用火行和水行的元氣也抵擋不住幻境?
看向遠處的碎隕,禍鬥生出些畏懼,果真不是什麼好鳥,若他本身不是一朵火苗,恐怕也會在這栽跟頭,但他既然保持着清醒,就必須將夏蕭喚醒。
大嘴合攏,牙齒深深進入夏蕭小腿,近乎將其貫穿。其中帶來的痛意令夏蕭動作放慢,禍鬥這才鬆了口氣。
“是時候了。”
李輪溟準備出手,卻被塔主攔住。他的目光從按住自己手腕的黑衣看向身邊塔主,問:
“塔主大人這是做什麼?”
“碎隕停止爲難了。”
“什麼意思?”
李輪溟轉頭去看,夏蕭停步的四周,和先前變化不大。即便赤紅色的空氣消失,可熾熱依在,狂躁的力量頂着火行元氣的外表不斷肆虐,隨時會令夏蕭有生命危險。他和碎隕還有很遠,可離死亡很近,但空中的一股玄奧之氣,很快被李輪溟嗅到。
“碎隕不想被大荒人利用,這是我們爲其做出的闡述。因此,從未有人吸收過它的力量,也從未有人將其征服。現在看來,他確實做到了。”
李輪溟手指一動,夏蕭身體外的元氣,已集中在其胸口。這樣一來,不會阻攔他和四周的感應,但能於一瞬間將其包裹保護住。
幻境中,夏蕭的腿突然動彈不得,可前方的呼喚從未停止,那道聲音帶着哭腔,近乎哀求,它的主人委屈着小臉,擡起纖纖玉手,像能觸碰到夏蕭。後者看着心疼,緊咬牙關,再次上前一步。
“臥槽?”
禍鬥因爲夏蕭的移動臉色大變,眼中出現極多驚恐。他的身體因爲四周的熾熱不斷變紅,燙傷的水泡再一次出現。而這次,比上次羅晶釋放出的火焰更爲致命,因爲燙傷的範圍,是全身各處!
燙傷帶來的熾痛比刀劍之傷更令人難受,可夏蕭還是向前,加上先前走過的距離,既在千米長的凹處坑洞裡走了三百餘米。這等距離令塔主吃驚,這傢伙真的得罪不得,此次吸收了熱星的力量,又該有怎樣的變化?
從未有人走到那一步,從未有人吸收過這等狂躁之力,所以塔主真不知道它對修行者的增幅能有多強,可有一點能肯定,那便是夏蕭將於烈火中涅槃重生。
最後一步走完,夏蕭停下了,這次駐足和先前不同,先前是被阻攔,這次是到了終點。夏蕭終究到不了那個女孩身邊,畢竟陰陽相隔。而她也停止呼喚,只是帶着哭腔,像故作鎮定,不想讓夏蕭擔心,說:
“加油。”
夏蕭看着她,一邊哭一邊點頭。在這等極熱之地,人沒有眼淚,所有水都被蒸發,就連夏蕭體內的水和鮮血,都近乎乾涸。可對面那個遙遠的女孩,站在碎隕的邊上,眼中落下一滴極爲顯然的清澈淚水。淚水在空中輾轉,落下時溼潤了一片土地。
被滋潤的土地於眼淚下不斷擴大範圍,迅速有數十米之寬,溼潤的土地所及之處,空氣都變得清涼,沒有半點熾熱的溫度。這片土地轉變的厲害,從炎熱的地獄變成幽幽陰冷之地。爲夏蕭指點極限的女孩於其中消失,夏蕭緊跟醒來。
“開始吧!”
他偏着頭,看向腿邊鬆嘴的禍鬥,可眼中的必勝之志,在後者眼裡成了疑惑,夏蕭也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大傻 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