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是東海上的兩座島。”
胡不歸乾枯如木棍的手指戳在地圖中的島嶼上,它在地圖上如一點,比起遙遠海口,只有芝麻大小。夏蕭在腦中想象着它的面積,而一邊的島嶼,比其還小一些。
等高線最能表現地形,這兩座島,一座平緩,一座陡峭的誇張。既然是在海上,十有八九和海盜有關,夏蕭也算猜對了。不過這種地形下,那些都由烏合之衆組成的海盜,肯定會在平緩的島嶼上久居。至於另一座島,最多用來藏些財物,造出幾所藏身之處已算了不得。
“你覺得東海的海盜會住在哪?”
胡不歸似看透夏蕭的想法,可沒有說透。
只見,夏蕭指在右邊的島嶼上。胡不歸見着,並不驚奇,讓夏蕭說說爲何。
“前輩,不是我低估海盜,而是左邊這座島上等高線大多密集且重疊,所代表的要麼是懸崖,要麼是瀑布。海盜既然能爲非作歹,說明其中必有修行者,可實力不高的修行者,難以在這等懸崖上挖出一個洞穴,所以我覺得他們肯定會在右邊的島嶼。這處島嶼無論停船還是打獵,都方便的多。”
夏蕭分析的還算不錯,可胡不歸極爲平淡的道:
“估計他也是這麼想的,纔會被俘虜。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估算錯了。也就是說,海盜都居住在左邊的島上,右邊的島嶼只是個誘餌,像魚鉤上掛着的外表鮮麗的魚食,等待着大小不一的魚張嘴將自己咬住。”
真的住在左邊?
夏蕭知道反其道而行這個道理,可這等地方,四周都是礁石,船都難以停下,怎麼住得了人?夏蕭好奇他們的日常生活,可率先問的,還是被俘虜者是誰。
“王陵前日接到任務,前去警告這幫勢力極大的海盜。他的降落點在兩座島嶼的中心,因爲率先了解到島嶼的地形,所以先行選擇右邊的島嶼。這一帶都是海盜最活躍的區域,本不該直接出現到島上,可王陵覺得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他一頭雄獅,即便深入羊羣,戰敗不了所有羊,也能廝殺幾頭。可結果你猜怎麼着?”
“師父,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你先前都說了,他被俘虜了。”
胡不歸的語氣裡帶着些責怪,笑罵道:
“就你嘴快!”
阿燭吐了吐舌頭,可胡不歸這麼問夏蕭,必定有他的道理。夏蕭嗅出些貓膩,問:
“海盜裡不可能有比王陵強的修行者吧?”
“王陵在枝茂境界,自然沒有比他強的海盜。可那座島上全是陷阱暗器,王陵將刀片飛針都擋住,應對其中的符陣也不在話下。可在海盜的人海戰術及偷襲下戰敗,在換走三十餘條海盜性命後被抓住。”
“前輩,是我輕敵了。”
胡不歸每說一句話,都是爲了講述一個道理。因此,夏蕭主動道歉及反思,令胡不歸暗自點頭。夏蕭慧根不淺,稍稍一提便明白了道理。他懂得,胡不歸便不多說,很多事,並不適合說透。
王陵是頭當之無愧的雄獅,膽大心細,按道理不會在海盜中吃癟。可他和夏蕭都太低估海盜,後者並非素質低下,一無是處的廢物。他們如泥鰍般生活在大海和島嶼中,知道如何圓滑的應對一切。包括如何在暴風雨中掌舵渡過難關,如何在礁石上立住腳跟。
在這方面,身經百戰的冒險家和航海家都不及這些海上的流氓,他們畢竟靠此爲生,而非以所見所聞寫書。是王陵那頭雄獅和夏蕭這頭孤狼看走眼了,不過幸虧,夏蕭沒有重蹈覆轍。
“回去做準備,一個時辰後出發,我們已與南國取得聯繫,這幫人心狠手辣,現在還勒索南商帝國黃金五萬兩。若教訓不過來,就讓他們屍沉大海!”
夏蕭接過前輩手中的通緝令,是七位修行者,估計在那羣海盜裡相當最強者和領袖。夏蕭問胡不歸,是否三人一起出動,後者說是,並且今後的所有任務,他們三人都將同行。夏蕭有些不解,他一個人效率能更高,可胡不歸說的話,令夏蕭受益匪淺。
“殺人簡單,照顧和保護人難,多學學沒有壞處。”
回小白樓的路上,曉冉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可等回到寢室,還是忍不住開口。
“前輩爲什麼讓我們去救王陵?”
“這正是學院令我佩服的地方。”
夏蕭背對曉冉,沒有關門便換起衣服。他要以一身貼身的勁裝出戰,以便更好的搏鬥和殺 人。
海盜馬賊,最不值得憐惜。雖然夏蕭見過上善體內的哀怨世界,懂得很多人壞事做得不多,可他不會留手。從一開始,就不該上賊船,否則今後難以洗清罪孽和嫌疑。
曉冉注視着夏蕭的背影,想聽其解釋。她覺得夏蕭知道前輩如此是爲何,事實證明,夏蕭確實知道,從其話語中便可得知。
“按道理說,南商和大夏的矛盾如此激烈,不該讓我和王陵多做接觸。雖然我不是大夏的王族皇室,可比起蘇歡姒清靈她們,更具代表性。正因爲如此,學院纔在促使我和王陵見面,也等於讓我們面對今後的事。南商和大夏都是大國,無論出於國家利益,還是歷史問題,兩國的上層人物都不會選擇妥協或交好這種形式來緩解戰爭的爆發。可我們是新生代的力量,仇恨尚且不深,思想也不頑固,前輩便想將我們腦海裡的仇意沖刷乾淨。”
“想想便不簡單。”
“學院對很多事都抱有人世間所沒有的美好,甚至有幻想的成分。估計前輩還希望我們能結出情誼的花骨朵兒。”
“有可能嗎?”
夏蕭也不知道,但學院的初心是和平,無論是他還是王陵都懂得。在學院,他們尚且可以放下一切矛盾,可兩國矛盾那麼深,每一件歷史上的大事都堪稱深仇大恨。那些仇恨,可不是他們能改變的,因爲其後都是血淋淋的性命,哪能真的情同手足?
王陵也是個高傲人,肯定不會丟掉面子和自己像沒事人一樣打招呼,可夏蕭並未在意,順其自然就好。
“收拾好了嗎?”
曉冉背上包,準備就緒,與其一起出門。她溫聲細語,說出自己的擔憂。
“夏蕭,比起王陵,我更擔心的是那些海盜。王陵即便在學院待的太久,傲心變重,也不會敗給他們。而且這七位修行者,最強的也只在尊境幼齡的中期。”
“五行當中,水最克火。”
只這一句話,便可道破王陵失敗的原因。海盜大多狡猾,也可以說他們聰明,只是沒用在正道。那樣的存在,肯定不會和王陵站着你一拳我一拳的對拼。夏蕭能大概想象當時的場景,水行元氣調用海水,海浪升的很高,近乎到了天際,將王陵氣勢洶洶的火焰熄滅,令其成了落湯雞。隨後,便是人海戰術,即便王陵火焰能再燃,那片刻的氣息萎靡,足夠心狠手辣的海盜得逞。
一行元氣弊端極多,可夏蕭同時擁有四行元氣,雖說最剋制木行的是土行,夏蕭還未曾擁有,可雷電和木,從某種意義上可以收拾水行。就像五行當中火不剋制木,可對後者,也有很強的毀滅力。
一羣海盜,即便夏蕭先前低估了他們,也不至於被他們逼得束手無策。不過他想看看,能將王陵俘虜的海盜,究竟有怎樣的能耐。所以,夏蕭這次選擇的,和王陵一樣,不是那地形奇怪的島嶼,而是旁邊那座平坦的海島。
夏蕭沒有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同行的曉冉和阿燭,先前也沒有告訴前輩。在他們眼中,自己此行或許有些冒險,可他勝券在握。
山麓廣場上,三人消失,化作流光於隧道中前往東海。夏蕭戰意正濃,半年沒有實戰,即便沒有上善那把渴求鮮血的朴刀,也要好好廝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