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不懂自己爲何會有這種想法,她既然想平平穩穩的將這件事做完。按照她的天性,既然擺脫萬年的束縛,重得屬於自己的完整力量,應當慶祝慶祝,比如說炸幾座山,轟幾座城。
神遺之氣帶有部分神的意識,轟城就算了,但炸山沒什麼不妥。可上善隱約覺得,夏蕭會不喜歡。她不知爲何自己突然考慮到夏蕭,是因爲這道荒紋?她從其中察覺到了比較特殊的聯繫,像她與夏蕭的身體間,連着一條線,雖細,可令他們有所關聯。
看着自己的手臂,上善眉目間流露出些不可思議,她既然會在意夏蕭的想法,真是笑話。那傢伙即便救了她,也只是她報復的對象。因此,還是得做什麼慶祝一下。
空中百米的紅光都是破壞及湮滅之氣,它們難以收回,上善索性將眉頭舒展開,任由它們於空中炸裂。
紅光不用觸及任何東西,在空中便能爆炸,發出極爲誇張的滔天響聲。響聲下氣浪撕碎了空氣,令紅光如日,在空中極爲醒目。低空被渲染,萬千山嶽之上,一輪爆炸極爲劇烈,吸引不遠處學院學子的目光。
這又是鬧啥門堂?
所有人都想問,所有人都想知道,可只是看着足以湮滅一切路途中物的氣浪靠近。
氣浪拍爆了空氣,擊碎了岩石,穿過重重山嶽和深淵,衝折樹木,朝山麓兩排青瓦樓而來,朝山腰下桃林而去。似想令青瓦連連掉落,碎他個噼裡啪啦,或者令桃林大亂,就此狼藉一片,只剩狼狽可言。
上善想用這種方式慶祝自己的重生,獲得完整的力量,比化作人形更值得開心。早在萬年前,在清尋子想將其化作人形時,她便已具備條件。只是當時體內的哀怨之氣沒有得到解決,因此對清尋子積攢元氣的符陣產生了抗拒,才一直沒成功。
現在想想,哀怨世界那麼簡單直接的一個存在,當年的她卻無法解決,真是狼狽。可如今,若是夏蕭不在,她也無可奈何。
站在石上,夏蕭察覺到這股爆炸中的威力,不禁色寒。身邊胡不歸擡起手臂,釋放出的元氣纔將這股破壞及湮滅之力抵擋。同時,一堵元氣所化的牆壁猛地擋在第七十八號山峰的三面,至於他們這邊,他先前已催動元氣,可抵擋不住。
胡不歸的境界,乃尊境之上的問道,世間到那一步的強者,不過雙手手指之數。他瞬間釋放出的力量,按道理說在尊境以內已可至無敵地步,即便有五行剋制,也不會這麼快被突破。可在上善刻意朝向通天峰的力量下,他臨時釋放出的元氣還是脆弱了些。
胡不歸乃荒獸大森林的王族黑龍,有着最堅硬也最鋒利的金行元氣,除了極爲熾熱的火行元氣,其他難以將其突破。可上善的力量雖無半點火行元氣的波動,但還是做到了。
“前輩,學院那邊?”
夏蕭有些擔心,可胡不歸面沉如水。通天峰肯定不會有事,可他擔心的,只是上善的力量。莫非她已融合神遺之氣?應該不會,她才甦醒多久?若這麼快就完成神遺之氣的融合,今後豈不是登上雲巔的料?
上善這種存在,起點高,可起點即是巔峰,應該不會再有提升的空間。像舒霜那樣的存在,畢竟是少數。看來上善的事,還要好好研究才行。
果真,就如胡不歸料想的那樣,學院外的氣浪如遇壩的洪水,猛地止住,似撞到某種堅不可摧的防禦。
氣浪之後的學子們擡頭看頂上蒼穹,他們感覺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只見,一道偌大的符陣遮天蓋日般浮現,將整個通天峰都籠罩其中。符陣位於九天之上,部分藏於雲間,或明或暗,可其中波動,皆神般守護着這座山峰。
“真是欠管教了。”
夏蕭通過夜紋感覺到上善的亢奮,她興奮的恐怖,以至於得意忘形,不過不能再放肆了。夏蕭通過夜紋,雙目一瞬漆黑,如被神在眼前拉上了簾。通過晝夜之紋,他能聯繫到上善,表達意思後,她纔開始收斂。
雖說空中的氣浪還沒消散,可起碼沒有新的氣浪和爆炸出現。強盛的紅光中,夏蕭失算了,他本以爲有胡不歸前輩在,能將動靜控制到最小。可沒想到上善的力量這麼強,可即便再強,他也得教訓。
等天空中的氣浪和紅光消失,上善緩緩落下。她還是那身布料極少的衣物裝扮,可眉宇之間,有歡喜和難以掩蓋的神采。
上善萬年前便初有意識,她比舒霜更早懂得這世界。可也是從那時起,她開始承受體內哀怨世界帶來的傷痛。現在這股疼痛消失,她感受到從未享受過的輕盈。腳步和身體,也輕了很多。
邁着輕盈的腳步,上善像吃到糖的孩子,第一次蹦蹦跳跳的跑到夏蕭身邊,對他說謝謝。看着她滿是笑容的小臉,沒有故意裝作的文靜,也沒有任何虛假和僞裝,夏蕭不忍心開口,選擇稍後再說。
這次的事,上善做的確實不好,可沒必要非得現在說,還是先忍忍吧。當頭潑冷水的事,夏蕭也不算特別喜歡,上善也是個可憐人,萬年的孤獨,可不是他幾十年的感悟所能及的。她沒麻木,都算奇怪。
和胡不歸對視,後者明白夏蕭的意思,這種小事,自然能忍,便笑了出來。只是他有事要說,便開了口,但不是指責,而是關心。
“你融合體內的神遺之氣了?”
“老頭,看不出來啊,你還懂神遺之氣?”
“叫前輩!”
這件事拖不得,可上善小臉一撅,不願開口,但夏蕭的手掌蓋在他頭頂。這個動作,曉冉很熟悉,以前夏蕭就這麼對舒霜。
“前輩。”
上善極不走心,隨隨便便的叫,可足夠胡不歸開心。她雖說態度不到位,可起碼推翻洗清瘋婆子的嫌棄。能聽懂人說話,就是一個非常良好的開端。
“要想完全融合,晉入問道,恐怕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上善說着,踏上空中半透明的路。她不算特別喜歡這地方,現在事已解決,還是早點離開得好。
“前輩,你多見諒。”
不管怎麼說,都該胡不歸先走,上善這個樣,太不尊敬人。胡不歸沒有在意,每個人性格不同嘛,這種事無傷大雅。可上善先前說的話得注意,看來她還沒晉入問道。不過上善的氣息,因爲體內破壞湮滅之力的緣故,令胡不歸越來越看不透。
“今後在學院,可不能使用這股力量。”
“那得看夏蕭表現,若他惹我,我就用。”
夏蕭嘆一口氣,正要發聲,說她無理取鬧時,胡不歸道:
“我向你保證,他不會惹你,否則你就來找我。”
“找你幹嘛?他要敢惹我,我就殺了他。”
上善雖是在說笑,可能隨意將這個字眼掛在嘴邊的人,都是缺心眼。胡不歸沒辦法治她,但夏蕭有。
“你也別惹我,否則我讓師父提前將你帶走。”
“跟着走首教會遊走天下,怎麼也比待在你這好。”
夏蕭高估晝夜之紋帶給上善的改變,她遠遠沒到對自己有好感的地步,只是對自己沒有那麼反感。夏蕭向來臉皮厚,就算這樣也沒關係,他問:
“學院的風景都沒看光,就想去周遊世界?”
環視一圈,上善含笑,道:
“有道理,那就待段時間再走。”
周遊世界,以人的身份去看大荒,是上善的夢想。而這學院,在她心裡宛如仙境,特別是體內哀怨世界消失後的現在,她看這山麓山腰,有之前沒有發現的靜美。
“我想去看看桃林。”
“我陪你去。”
“咦~你還是回去換衣服吧,看你髒成啥樣了,煞風景。”
曉冉見着上善嫌棄的目光,極爲不開心,可還是忍受着她無禮的性子。而且之前的氣息告訴她,上善和她不是一個級別的,根本打不過。
夏蕭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此時的衣着。先前哀怨世界一趟,令其渾身沾着黑色的污漬,身上看起來極髒,而且還有不少傷痕。這樣的傷勢,是該回去好好清洗一下,可單獨讓她在外面,夏蕭纔不放心。
“你回吧,我帶着她們倆逛逛。”
“我也去嗎?”
曉冉不太樂意,不是因爲不喜歡桃林,而是想回去給夏蕭擦藥包紮,她右手手腕傷得很重。夏蕭猜出她的心思,道:
“偶爾也給自己放個假,去吧!”
曉冉點頭,算是答應。從夏蕭三個多月前離開山腰小鎮,她這還是第一次下來,沒想到桃花已開,這麼美。對於胡不歸,曉冉也不算陌生,便走進桃林,算是散一散心。看着三人離開山路,夏蕭慢慢悠悠的順着山路到山腰小鎮。一個人雖說孤寂了些,但也安靜。這爲數不多的時光,他極爲珍惜。
桃林極大,各處皆有不同的美。有的桃花連連,猶如花海。有的孤芳一般,一棵桃樹立在鬆軟的草地上。有的小溪邊長滿桃樹,落英隨水,緩緩流淌。這些只是一部分,還有很多上善沒有見到的地方,她想去看。而且她想去之前那些地方看夜景,便不想讓胡不歸和曉冉跟着自己,道:
“要不你們先回去吧,我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這。”
“可以。”
曉冉剛想講些道理,說這樣不好,胡不歸卻已答應。他答應的隨意,不忘問:
“若是餓了,就去山麓和山腰的食堂,以你的實力,應該感覺得到吧?”
“沒問題,你們快走吧,大下午的,趕緊回去忙自己的事。”
上善推着曉冉走,這傢伙兩米高,真是恐怖。見他們走後,上善雙手叉腰,似要大幹一場。她美好的人生之旅,就要於此開始。躺在鬆軟的草地上,上善發自內心的微笑,先睡一覺再說,沒有哀怨世界的干擾,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