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地處大陸中部,冬日不長,可鑽被窩的好時候極多。因此少爺也多,這家那家的時常混在一起,青樓戲院早被玩了個轉。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更是不少,但足不出戶,因爲家教極嚴。
男子可風流,女子不成,未出閣的閨女,別說上街,能在府中前院後院轉轉已是不錯。畢竟那琴棋書畫,得樣樣精通,未來才能尋得一個好郎君。天資聰慧些的,還得來個針線活,當然不是縫個衣服那麼簡單,而是收納山河的刺繡功夫。
可那麼多人選,既選中二姐?
夏蕭也曾猜到,他最清楚二姐懂得多少詩書,會得幾般樂器。那一手秀字更是大方,作詩繪畫皆擅長。一手妙棋也下得全家人稱讚,即便是同爲大家閨秀的娘,也難以敵過。父親身爲將領,擅長控制全局,也無法在縱橫棋線上贏她。再加上二姐已至二十,錯過了最佳的出嫁時間,還身出忠心武將之門,是該被聖上看重。可這一嫁,遠不說,還成了工具。
夏蕭不管那工具人是誰,但不能是二姐!
舒霜已感覺到他的不對勁,謝毅看到,低下眸子看地,他就知是這般反應。男怕選錯行,女怕選錯郎。他比夏婉還小個兩歲,無論是在大夏還是南國,都有些牽強。可這婚,似已訂下!
“得看二姐心意,她若嫁,便嫁。若不嫁,就算大夏和南國極力反對,我也不會讓她過去。”
謝毅說出二姐的名字,說明婚姻已訂,聖上之命難逆,可夏蕭說到做到!
夏婉從小陪在夏蕭身旁,因自己年少癡呆誤了婚期。現在好不容易回到帝都,本該過上一年半載的安穩日子,不料又要嫁走。娘肯定傷心透了,父親和大哥知道,也肯定會從北方歸來。
“夏婉那般明事理,恐怕不會不嫁。”
“那這一生,就這般誤了?”
夏蕭扭頭看謝毅,生出些憤懣怒意。
過去這段時間,他和謝毅也算有些交際,可就是寥寥幾句問好,或者樓道里的一絲笑意點頭。就算有人說謝毅爲人好,在夏蕭眼中,也只是刻意吹捧,他向來不從別人嘴裡去看一個人,因爲主觀意識太強,難以展現一個人的真正模樣。現在他沒時間去了解謝毅,但身爲皇子,不說別的,城府肯定極深。而且今後定是三妻四妾,想到二姐要被拉入那狠毒的宮鬥,夏蕭眼中就難藏火焰。沒想被夏蕭厭煩的宮鬥,現在離他這麼近。
謝毅見到,連忙解釋:
“當然不能這麼誤了,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夏婉不願意,我們可以解除這場婚約。”
謝毅的身份是比夏蕭高些,可在學院,他們早已不用自己的身份說事。捨得放下,纔有收穫。而且那等身份也沒有太多優越,只是凡塵一國,衆人擁護之君的孩子,哪敢在學院放肆?
“怎麼解除?”
“我出面,令父皇撤掉婚約。”
謝毅態度誠懇,並無半點說笑之意,可夏蕭臉色依舊微寒。若是能解除自然好,可若已訂下,再傳播開去,帝都的那些閒雜人便會碎語相傳,壞二姐名聲。這事畢竟關乎整個大夏,想到這,夏蕭眼中生出點點火焰。興許聖上出於好意,可害了二姐,皇命畢竟難改!
凝眸,夏蕭悻悻吐出一句。
“還是看二姐自己吧!”
謝毅低頭,沒有下任何承諾,更沒說如果夏婉嫁給自己,他會做到多好。那種話不能亂講,飯也不能亂吃。
“抱歉,希望這件事能有個好的結果。”
一旁風又起,吹得金黃色的狗尾巴草破碎,在空中四下瀰漫。春日多甦醒之風,夏日風爲熱浪,秋日的風不如寒冬凜冽,可帶着些涼爽,還有些冷意。
其中,夏蕭和舒霜從謝毅身邊走過,沒有朝向小池塘,而是朝學堂走去。現在這事一出,哪還有心思修行?即便夏蕭的心再平靜,此時都掀起波浪,更何況夏蕭還是那種格外看重家人之人。
一定情況下,朋友兄弟可以不要,但這來之不易的家人,夏蕭一定要保護好!
朝謝毅微微點頭,夏蕭示意告辭。他清楚前者的心思,謝毅做這麼多,無非是想重新攀附大夏。以往時間中,南國和大夏的關係始終不錯。可南商進攻大夏時,他們動搖了,兩國的聯繫也鬆弛了些。以聯姻加強兩國聯繫自然是好事,可籌碼箍住了二姐,夏蕭怎麼都不是滋味。
回了學堂,九班少了三張書桌。夏蕭從一旁的櫃中取出紙張,寫下一封信,交給川連師哥,麻煩後者將其快速送出。
走到樓下,舒霜問夏蕭:
“如果二姐真的答應怎麼辦?”
這也是夏蕭擔心的問題,他太瞭解二姐了。二姐雖是女兒身,還不能修行,難以上戰場,可也想爲國分憂,和父親大哥一樣有一顆精忠報國之心。無奈文弱,學術又不精,年紀較小,難以充當謀士一職。可此次聯姻,似是一大好機會,可謝毅那傢伙,真的會善待二姐嗎?
夏蕭沒有回答舒霜,只是看着小池塘路上的謝毅。他雙手背後,看漫山落葉,他也在愁嗎?愁皇命難改,自己又難以全心對夏婉?若是那樣,夏蕭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我們去桃林。”
夏蕭不想見謝毅,真是個多事的傢伙。
小路上,殷志平走來,站到謝毅身邊。
“夏蕭什麼反應?”
“和我們想得差不多。”
夏蕭可不是什麼善茬,聽到這種事的第一反應是牴觸,莫非直接叫謝毅二哥?那種事,夏蕭可做不出來。
“那你覺得婚事能取消嗎?”
殷志平撇眼看謝毅,等着看他臉色爲難的樣。這種事誰都清楚,不過說多少好話,只要兩國帝王心意已決,便難以更改。
“恐怕不行。”
謝毅面沉如水,可皆在殷志平意料之中。
“那怎麼辦?夏蕭那性子,我們都見過。”
過去半年,夏蕭和舒霜的事都傳得差不多了,都是從胡不歸那傳出來的。那老頭和夏蕭聊過幾次天,問了不少事,之後逢人就說,毫不收斂。所以謝毅和殷志平知道,夏蕭和舒霜盜過大師姐的桃花,幾塊桃花酥還助大師姐破了問道,小西樓的神智更是和夏蕭成了熟交。
除了這些,還有晝夜並存,青瓦樓被毀的事,這都是他們親眼所見。這般脾氣,若夏婉真的嫁給自己,自己讓她受了委屈,便是晝夜並存,兩頭契約獸一同降臨。想想那末日場景,謝毅又搖頭。
“怎麼就成了夏婉呢?”
莫非是夏王刻意所爲,以此牽制住自己?夏婉嫁入南國後,便成了一顆釘子,可夏王這麼做,真的不怕夏蕭鬧嗎?反正謝毅是怕,他覺得夏蕭那傢伙什麼都做得出來。
萬里外,帝都斟鄩的皇宮中,姒易雙手捏着鼻根,一陣揉捏。痠疼之意中,姒易問高沐。
“此計雖好,可夏家或許不會善罷甘休。”
年邁的沐公公極爲深沉,分析道:
“夏家皆忠臣,這件事雖然對他們是殘酷了些,可對整個王朝有利。只要我們勸服夏驚鴻,夏婉那通情達理的性子定不會大鬧,更不會抗旨。可夏蕭是個麻煩,他向來不屈,這就得靠夏驚鴻。”
“朕讓蘇家金家去勸他,應該能說通。”
“聖上,那對夏家……得有慰藉吧?”
呼出口氣,姒易像在肯定,可也皺起眉來。對夏家,姒易有虧欠,當年他沒能阻止國老院下決定,導致夏門慘案,還害得他們流浪西部。但凡夏驚鴻有反意,北部的夏家軍都能刺王朝一刀,可他們什麼都沒做。
時間和容忍證明了夏家忠心,可他這個做聖上的,既然反咬一口,怎麼也過分了些。但對現在的夏家,該給予怎樣的賠償?換言之,怎樣的賠償,才能配得上他們做出的奉獻?
夏婉嫁入南國後,便是太子妃,這等身份,值得夏家驕傲,也能讓夏婉成爲鳳凰。可其後的意義,遠超表面。
“金錢太俗,官銜難升,前者夏府不缺,後者林天將軍那難以妥協,不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