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如遭當頭棒喝,恍然大悟。
“謝謝曹大爺,我完全明白了!”他高興地說。
“你明白個屁。”
曹大爺笑着說,“咱們就是閒扯淡,倘若我這三言兩語就能讓你明白什麼‘真理’,那改天再來個類似‘引導師’的居心叵測之輩,照樣可以用三言兩語將你自以爲是的真理徹底摧毀,夷爲平地!”
“這,這怎麼辦?”楚歌苦着臉,覺得曹大爺根本是在逗他玩兒。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建議你少說些大道理,有機會就出去轉轉,去看看真實的世界,我們生活的這顆星球。”
曹大爺眯起眼睛,彷彿陷入美好的回憶,“當你一路向北,走到無邊無際的大沙漠,會發現無數人在沙漠邊緣建造一條氣勢恢宏的‘綠色長城’,他們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時間,好幾代人前赴後繼,戰天鬥地,和殘酷的大自然抗爭,將昔日白骨累累的荒漠,變成了碩果累累的莊園,那裡的瓜果又大又甜,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當你一路向東,去到波濤洶涌的大洋之上,會發現無數工程部隊正在那裡填海造田,全球第一的超級大都會天海市,非但是一座人類硬生生在海洋上開拓出來的城市,更是一座不斷生長,遮天蔽日的,活生生的城市,它的存在和膨脹,象徵着人類永不熄滅的進取精神。
“當你一路向西,能看到無數輝煌千年的城市都在災厄中化爲廢墟,卻又在千千萬萬工程兵和勞動者的努力下重獲新生,那些在混亂和崩壞中苦苦掙扎了幾十年的人們,是真心實意揮舞着聯盟的戰旗,高呼着地球軍的名字。
“當你一路向南,去到那片狂野而豐饒的黑土地,也能看到許許多多有着千年宿仇的部族,在聯盟的調解下,漸漸忘卻了仇恨,跟隨聯盟一起建設新的家園,十萬年前,我們的祖先從那片炎熱的大陸走了出去,現在,又‘榮歸故里’,把那片古老的大陸,帶進二十二世紀。
“我建議你多去這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傾聽當地民衆的心聲,問問他們,聯盟的到來究竟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改變,而他們對聯盟又有些什麼樣的期待,甚至,你以普通勞動者的身份,和他們一起,親手爲聯盟的事業添磚加瓦——或許,你對‘什麼是聯盟,究竟要如何捍衛聯盟’,這些問題,都會有自己的答案。
“我想,當你的腳底佈滿了水泡,雙手因爲太過疲勞而擡不起來,你的皮膚都和當地的勞動者一樣曬得黝黑髮亮,你能聽懂他們的方言,也能欣賞當地女孩子最美麗的笑容,你完全融入到一片片風景不同,卻同樣壯美的大好河山中,那時候,你找到的答案,一定比我今天說的要精彩許多,也是任何居心叵測之輩,都無法三言兩語摧毀的!”
楚歌聽着,思索着,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我會的,曹大爺,有機會我一定去全世界各地看一看,看看我們所要守護的地球,究竟是什麼樣子。”楚歌道。
曹大爺欣慰地笑了起來。
“話題有點兒沉重了,沒必要搞得這麼嚴肅,有點兒信心,即便道路曲折,但未來註定是光明的。”
曹大爺說,“楚歌,你對兩百年前的戰爭,我們東方最危險的那段歲月,瞭解多少?”
“您是說,二戰麼?”
楚歌微微一怔,搖頭道,“瞭解不多,大概知道一點,我們的教科書也不太提那段歷史——全球大一統了嘛,過去的恩怨提多了,不利於融合。”
“哎呀,現在這個聯盟教育部門,也都是一幫吃人飯不拉人屎的玩意兒,融合歸融合,歷史還是要銘記的嘛!”
曹大爺大搖其頭,撇着嘴道,“總之,我想告訴你,兩百年前,當最兇惡的侵略者殺進我們腳下這片土地的時候,亦是整個東方在數千年輝煌之後,最黑暗的時刻。
“那時候的東方,可是比今天的地球聯盟,要糟糕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今天的地球聯盟,好歹擁有最高議會的權威,擁有一支紀律嚴明的地球軍,擁有最基本的法律和監督體系,擁有大量尖端科技和全面工業化的體系,擁有一大批科研人員和完善的基礎教育,社會和經濟秩序都相對穩固吧?
“但當時的東方,不但軍閥割據,災害遍地,技術全面落後,工業化遙遙無期,社會秩序瀕臨崩潰,當權者更是腐敗無能至極,真是一副日暮途窮,奄奄一息的模樣。
“你想想看,倘若當時的志士和先烈都說,‘哎呀,這樣的世道實在太黑暗了,還保什麼家,衛什麼國,被人侵略就侵略,該滅亡就滅亡吧’,這樣的屁話,有道理嗎?”
楚歌啞然失笑。
“當然沒道理。”他搖頭道。
“對嘛,真能說出這種屁話,也就不是志士和先烈了。”
曹大爺笑着說,“正因爲兩百年前那些英雄們,並沒有在最黑暗的時刻選擇放棄和逃避,而是選擇了點燃自己,照亮四周的黑暗和腳下的大地,東方纔能再次崛起,閃耀數千年前最璀璨的光芒,成爲今天領導全球,地球聯盟的擎天巨柱啊!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我們是有希望的,倘若兩百年前最黑暗的時刻,先輩們都沒有放棄這渺茫的希望,而是前赴後繼地燃燒自己,把希望變成現實,今天的我們,又有什麼理由選擇沮喪,懷疑和放棄?
“所以,少胡思亂想,多走,多看,捲起袖子加油幹!”
曹大爺在楚歌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把楚歌剛剛接滿的一杯水,都拍了出來。
“明白,曹大爺,我這就狠狠地幹!”
楚歌跳下病牀,做了幾個《鑄體決》的拉伸動作,只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十足,眺望窗外,豁然開朗。
“我簡直迫不及待,想要出院了。”他看着自己充滿力量的雙手,喃喃自語。
“等姜大夫他們再給你做幾個檢查,沒太大問題的話,的確可以出院了。”
曹大爺道,“不過,出院之後,下一步的路該怎麼走,還是要慎重考慮,我估計這幾天會有很多人找你,究竟是接受他們的招攬,還是選擇進一步深造,看你自己了。”
“我明白。”
這幾天的確有不少人通過各種渠道和楚歌接觸。
雲從虎和關山重自不必說,還有不少靈山本地有頭有臉的大企業,甚至一些全球五百強大公司在靈山的分公司,也向楚歌伸出橄欖枝。
姜大夫和非常協會按照楚歌的意思,把他有可能在靈磁暴場中身受重傷,未必能繼續修煉的消息放了出去。
而楚歌在化工廠和叢林中和天人組織激戰,亦是絕密中的絕密,暫時還沒人知道。
不過,無論他是否還能繼續修煉,有沒有後半截的功績,至少,八萬人體育場上空的閃亮登場,就足夠耀眼了。
對很多爭取開拓靈山市乃至全省市場的大企業來說,就算把楚歌請回去,當成吉祥物養起來,也是非常合算的。
楚歌自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聽了曹大爺的話,他覺得內心深處有一團熱血在涌啊涌啊,胸膛內充滿了豪情壯志,快要壓抑不住,從鼻孔裡噴出來了。
好男兒生在天地間,當做一番大事業,纔算是大丈夫。
啥叫“大事業”,楚歌雖然還半懂不懂,但肯定不是給企業當吉祥物,或者陪修仙小宮主吃飯,聊天,旅遊什麼的。
他必須好好尋思一番。
“對了。”
曹大爺要走,忽然想到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丟了過來,“這個,還給你。”
楚歌隨手一抄,入手沉甸甸,涼颼颼,又蘊藏着一股血脈相連的微妙感覺,攤手一看,是“上校”寧烈臨死前送他的那枚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