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欽子滿身雪花地推開泠雨軒的門,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後在清檸面前打了個千兒道:“回娘娘,那些梅花都移栽好了,娘娘您看可還滿意?”
清檸本是斜倚在紫壇嵌剔紅靠背寶座上讀書的,玉惜搬了一把梨花木的坐墩在清檸旁邊拿了本書看。清檸看玉惜昏昏欲睡的樣子,正想說話,沒想小綠子進來了,便起了身回頭看去,綠紋紗糊着的窗透出去,是極幾大株好看的梅花,有釦子玉蝶梅、荷花玉蝶梅和桃紅硃砂梅三種,錯落有致地在後院裡活色生香,另外還栽種了些許不同顏色的鳶尾花以及小蒼蘭、馬蹄蓮和少許的四季海棠。不似往年只能用紙花點綴,倒是真的奼紫嫣紅了。
“不錯。本來想着今年要勞累些跑到梅園去看梅花了。等會兒你去找浣雨要點兒銀子,幾個勞累的奴才分分。”清檸讓他退下,轉而問看得入迷的玉惜,“惜兒,這如今都入冬了,怎麼也不見你過生辰啊?”
玉惜轉身回來反問,“檸姐姐不是也沒過生辰嗎?”
清檸的生辰在二月十六,因着當時是在爲昭元皇后守孝便沒過,溪芙看着二人,道:“郡主的生日是在九月十九。”
“守玉姑姑說了,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週歲,何必過什麼生辰,小聚便好,說是到了及笄才能慶賀呢。我也只是和挽琴她們幾個無拘無束玩了幾個時辰也就罷了,我要請檸姐姐來,姑姑還不肯。”說着玉惜撅起了嘴。
清檸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臉蛋,笑道:“守玉姑姑也是知道你平時調皮活潑,恐你試了規矩罷了。及笄的時候,就是你不想過,你皇叔也會着人佈置得盛大熱鬧的。”
“溪芙,我記得彷彿庫房裡頭有一對攢珠青玉笄,你拿過來吧,順便叫小廚房去做些桃花酥、雙色軟糖、白玉豆糕、牛軋糖、梅花糕來,做好了之後包好送過來。”吩咐了溪芙,清檸轉身對玉惜說,“等會兒把這些都帶走。”
玉惜說道:“檸姐姐知道素日我不愛戴着那些金玉之物的。那笄即使是姐姐送了我,我也不一定時常戴着的。”玉惜指了指自己的髮髻,只有一對紫鴛花流蘇簪子。若不是挽琴說必須要戴首飾,她可是要一頭烏黑出來呢。
“哪是讓你現在帶着,等你及笄了再戴着。如今我這兒倒也沒有笄了,那笄我見過,當真是上好的,可是皇后娘娘送來的,說是讓以後生小公主的時候戴着,如今便給了你了。樣子不俗,應該是你會喜歡的款式。”清檸話音剛落,溪芙就取着一個大紅描金的長方盒子走了進來,打開一看,果然是格外不同些。玉惜看了也不是十分豔麗的模樣,道:“比起這個,我還是更期待小廚房裡的東西。”
清檸笑道:“那好,等會兒就全給了你罷。今年沒準備,明年可要給你準備些好東西。”
“這笄可是小妹妹的禮物,我怎麼能受呢。”玉惜搖搖頭,“妹妹都還沒出生呢,我做姐姐的自然是要給份大禮,怎麼能先收人家禮物呢,這可不行。”
清檸摸摸她的頭道:“你且就收着吧,等你小妹妹出生了再犟嘴。”
玉惜撅起嘴,“那檸姐姐倒是使勁給玉惜生一個啊。”
“你這丫頭,怪嘴壞的。”清檸臉上不自覺抹了紅暈,呼了口氣道,“如今路上都是雪,倒也難走,能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玉惜咯咯笑道:“皇叔又不來,姐姐你這會子趕我是要做什麼。”
“就你貧嘴!”
歡聲笑語走在路上,這還只是初雪之後,地面還未結冰,只是還有雪在下。路邊是掃雪的宮人,多多少少都有抱怨着些什麼,看見清檸和玉惜走在一起,不禁又是低着腦袋竊竊私語。清檸一笑置之。忽然看見有人乘着轎子緩緩而過。
轎子上的人氣色虛弱,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起色,看見清檸以及她身邊的玉惜,心裡又燃起妒火,神色如常,“是傾婕妤啊。還有玉惜郡主。”
“姝昭容?”
清檸擡頭,見到久違的赫舍裡檀香,心裡不知怎的有些刺痛。
早已是好久沒見過的了,沒想到如今她還是這樣。
畢竟還是自己的姐妹啊。
“原諒嬪妾無法下轎請安了,嬪妾身子還未愈,相信如此賢良淑德的婕妤不會追究的吧?”姝昭容蒼涼的笑着。
清檸斂眉:“我自是不怪你。小產之後你的身子也不好,冬日裡也不要出來,小心着了涼。”
“多謝關心。只是許你們出來見見太陽,就不許我出來看看光景了麼?說到底,這個孩子的死,還不是你們一個個盼着的嗎!看見我這幅落魄的樣子,你一定很開心吧?”
“姝昭容。”
“夠了,又想用婕妤的身份壓我一等嗎?別忘了你是什麼家庭出來的女兒,區區一個太史之女,有什麼好囂張的!皇上也看得上你!”
身份?
身份。
清檸不怒反笑,一陣苦澀,道:“姝昭容,本宮可還未曾說過些什麼,你便如此咄咄逼人,當真是有違宮規。本宮知道姝昭容愛子心切,卻也不能血口噴人,在郡主面前失了規矩!”
“哼,走!”姝昭容一揚手,轎子又緩慢的前進。清檸和玉惜也帶着人離開。在最末尾的一個小宮女,手上拿着一個大紅描金的盒子,低着頭走着,盒子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在雪地中格外香濃。
轎子上,姝昭容鼻子裡忽然竄進了一股異香。
“姝昭容,你給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