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宮泠雨軒。
白溫桐匆匆趕來,風塵僕僕,看着高坐在鋪着錦墊的精緻雕花椅上的清檸,先看了一眼清檸的臉色,隨後行禮道:“不知娘娘如此匆忙召微臣來有何要事?可是身體不適?”
“倒也沒什麼。只是白太醫給本宮開了一碗湯藥,可還記得?那湯藥每日每日的,本宮都有在服用。本宮相信白太醫你,所以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今日本宮無意間得到了一樣東西……”清檸打開放在桌面上包好的一塊錦帕,錦帕裡面是一株茯席草。
“本宮問過太醫,茯席草的效用是幫助解毒,而你一直說本宮身體無恙。然而在很早之前你就讓玉惜幫你尋找茯席草,而本宮的湯藥中,也有茯席草。本宮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清檸莊重嚴肅道,“本宮真的沒事嗎?爲何你在本宮的湯藥裡偷偷加了茯席草?你瞞着本宮卻爲本宮解毒到底有何意味?若本宮身體裡真的有毒,那麼,這和本宮至今未懷上孩子……可有什麼關聯?”
白溫桐沉默了。他緩緩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晦澀不明的光,他動了動嘴脣,說:“娘娘聰慧過人。那茯席草的確從一開始就是爲了娘娘而準備着的。包括娘娘的湯藥也是微臣故意加進去了。微臣不希望娘娘煩惱憂愁,便擅自做主,想着就這樣悄無聲息治好娘娘,未成想,娘娘聰慧機敏,是微臣疏忽了。”
“本宮的身體裡到底有何毒物?可是從前的散魂香?”
“上次的散魂香已經全部去除了,應該是不會有大礙。只是微臣在爲娘娘診脈的時候,發現了另外一種奇怪的毒素,雖然不會置人於死地,但若毒性一直增加,卻會使腹中胎兒滑胎。宮中陰謀甚多微臣也是知曉一二的,只是娘娘還未曾有孩子體內便有了這東西,微臣委實不知爲何,只能先爲娘娘清毒。”白太醫緩緩下跪,“是微臣自作主張,請娘娘恕罪。”
清檸揮了揮手,示意他起來,嘆了口氣道:“罷了,你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這種事情不再容許有第二次了,若是本宮真的有什麼事,你要知會本宮。免得再生出這層層麻煩來。”
白溫桐的聲音蔓延開來,溫涼如水:“是。娘娘那藥再服用三天,毒素便可全部清除了。本來也未曾有什麼大礙,只是防患於未然罷了。”
突然,明晰有些驚慌失色地跑進來,看了一眼白太醫,道:“娘娘,姝昭容的孩子……沒有了!”
清檸兩眼一瞪:“什麼?”
“奴婢也是剛剛纔得知,聽說不知道爲什麼就沒有了,太醫都在雲煙閣,皇上皇后也在那兒,錦妃蘭妃不少嬪妃也都已經到了,娘娘也快些過去看看吧。”明晰着急道。
“嗯。本宮知道了。”清檸點點頭,白溫桐識趣地離開了。清檸看着自己身上的月白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然後走到梳妝檯前,換下頭上的一對鎏金簪,換上了一對顏色相對比較暗沉的海水紋青玉簪,叫上溪芙和浣雨,不緊不慢地趕向雲煙閣。
“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清檸在路上遇到了瑞昭容,於是便一起去雲煙閣。見了皇上皇后的面之後,清檸和瑞昭容就被請了出去。因爲雲煙閣早就被來來往往的宮女太醫擠滿了,只有皇上皇后和錦淑妃蘭妃在裡面。
雲煙閣外的大院子裡堆滿了嬪妃,都一臉揪心地看着雲煙閣內。但是可以清楚地從那些人的眼神裡看出來,大部分的人是懷着竊喜的心情的。
“音姐姐,”清檸看見晴音,她已經在這裡很久了,“裡面狀況如何?”
“還未可知。只是這樣看着,這個孩子……”晴音道。
清檸皺了皺眉:“到底怎麼了?怎麼突然就……”
晴音小聲掩面道:“我也是聽說的,彷彿是在一兩個時辰以前,姝昭容又夢魘了,砸壞了好些東西,然後她就肚子痛,一不小心又崴了腳,倒在地上的碎瓷片上,渾身是血,裡面的小宮女當時就嚇壞了,速速叫了太醫過來。太醫說孩子的情況可能有些危險,於是又叫了皇上皇后過來。然後就有嬪妃陸陸續續地來了。”
“姝昭容的夢魘一直沒治好麼?”清檸問道。
晴音搖搖頭:“彷彿是沒有的,一直找不到病根,因着姝昭容還有孩子,也沒敢直接用藥。”
突然聽見屋內太醫的聲音:“皇上……微臣無能……姝娘娘小產了……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
“你們這羣廢物!要你們在太醫院裡作甚!”
皇上的怒吼緊隨而來的是摔碎茶杯的聲音。
“請皇上息怒。”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皇上救救我的孩子……”
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嘆息和姝昭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天際。
清檸擡頭,第一次感覺這個湛藍的天其實從來都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