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地並未回答,而是不緊不慢地控制着頭頂上的浮雲,淅淅瀝瀝地將靈田寬約一尺的一整條澆灌完畢,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鐲一晃,頓時靈光消失,頭頂正在下雨的浮雲也漸漸消散。
這才轉臉看了宋斌一眼,答道:“這是我師父老驢頭臨走時給我的,還有這把靈鋤,也是他留給我的。今日便用這把靈鋤鋤地,讓你們這些新弟子知道知道,什麼叫尊敬他人,莫要再狗眼看人低!”說到最後一句,如電的目光唰地一下掃向周圍那些新弟子,嚇得他們猛然後退。
緊接着,他雙手高高掄起靈鋤,將全身氣血都灌注進去,靈鋤頓時嗡嗡作響,發出耀眼的靈光。
唰的一下,靈鋤劃出一道弧線落下,精準地落在剛被澆溼的田地上,頓時一大塊泥土翻起,同時噴出大股的靈氣來。
張地並未炫弄什麼技藝,停了一停,運了運氣,又舉起靈鋤,再次刨下,這次又是一大塊泥土翻起,順着之前的坑挖出了一條筆直的地壟。
周圍觀看的新弟子瞠目結舌,他們第一次看到有人能一下刨開這麼深這麼大的坑,這一鋤頭下去簡直抵得上別人刨三鋤頭的,雖然張地並未連續刨擊,可是他間隔片刻之後再刨落,落點精準,挖開的坑也一般深淺,效率並不比二連擊要差,甚至某種程度上還要快一些。
宋斌看到這裡,猛然醒悟過來,大叫道:“你作弊!你……你用靈雨澆灌過田地,田地溼潤,你鋤地比我佔便宜!”
張地看了他一眼,道:“哦?咱們事先規定不許用靈雨澆灌麼?”說着話,手下不停,噗噗又是兩鋤頭落地。
宋斌咬一咬牙,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才明白自己上當了,完全沒有料到張地竟然掌握了控靈手鐲,這東西最便宜的一枚也要30靈石,平日使用還需靈石支持,他心疼靈石,雖然晉升了二品靈農,卻一直沒捨得買一枚,總覺得這玩意兒是三品靈農才用得起的,可是沒成想張地只是一品靈農,就已經用上了,當即心裡大罵張地奸詐,同時也羨慕不已。
他一看這麼一來,張地鋤地的速度就大大提高了,又急又氣,顧不上多說什麼,趕忙掄起鋤頭,也拼命刨擊。
兩人鋤頭此起彼伏,但還是漸漸拉開了差距,那張地氣息悠長,又仗着靈田溼潤易於鋤開的優勢,只用了一頓飯的功夫就刨完了一壟地。
而此時宋斌纔剛剛完成一半,急得面紅耳赤,滿頭大汗,周圍那些看眼的新弟子也是瞠目結舌,無人說話。
張地拍了拍巴掌,輕描淡寫地道:“宋師兄,承讓了!我見你鋤地的手藝不錯,這片田地就拜託你鋤完好了,回頭喊我一聲,我先回屋休息去了。”說着,轉身欲行。
宋斌一張黑臉瞬間變紅,忽然大叫一聲:“張地,你使詐!我不服!”狂吼一聲,大步從後趕上,掄起鋤頭就要往張地的後心砸去。
唰的一下,張地猛然轉過身來,目光冷冷地看着他,喝道:“你要做什麼?我現在是郝副堂主的親傳弟子,你該叫我一聲小師叔,你就是這麼尊敬師長的麼?念你我同門,暫且放過你這次,若有下次,必不輕饒!滾蛋!”
宋斌渾身一顫,眼神中流露出忌憚之色,慢慢收回靈鋤,一時無語。
張地又一指其他看眼的新弟子,厲聲道:“還有你們,竟敢佔了我師父的靈田,哼!豈能讓你們如此便宜?我這三分地,你們給我好好挖出地壟,再去山下挑來靈水澆個透,否則莫怪我這當師叔的翻臉無情!”
“是是是,咱們聽小師叔的,一定好好幹。”幾個人嚇得唯唯諾諾,趕忙奔下山取來靈鋤,忙手忙腳地鋤地。
張地雙手揹負,不再搭理他們,一個人施施然地轉身回了屋子,將臉色鐵青,氣得胸脯劇烈起伏的宋斌晾在了當地。
進了屋門後,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心想:“經此一事,總算給了這夥人一個教訓,以後大家共處一座山頭,應該不會再來找我麻煩了,我也可以安心地研究種田和修煉了。”
接着手腕一翻,取下控靈手鐲,掀開暗門一看,只見一塊水藍色的靈石已經消耗了十分之一,不禁搖頭苦笑一聲:“這控靈手鐲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啊!”
原來那靈石並非普通的靈石,而是能使用水系法術的水靈石,靈石分爲五行,金木水火土,一般的靈石並未經過提純,混雜五行之靈氣。但若要使用小云雨術這樣的水系法術,則需要特別安裝水系靈石,而一枚水系靈石需要三枚普通靈石兌換,所以才價格昂貴,並非普通靈農用得起的,也只有三品靈農以上,才能承擔得起如此費用。
至於控靈手鐲的原理,則很是玄妙,乃是將某種法術預先刻在微型陣盤上,然後再裝入控靈手鐲中,靈石充當能量輸出。煉體士使用之時,口中默唸法訣,將氣血之力輸入,就能激發起來,但若想順利控制法術成功,則大爲困難,需要大量地練習才行,畢竟這不是仙師直接釋放法術,成功率並不高。
這一個月來,張地每天除了鑽研刻陣之法,就是研究控靈手鐲的使用,也不知是不是修爲提高了的緣故,原本應該很難掌握的小云雨術,他竟然只花了一個月就基本掌握了,方纔在衆人面前一出手,就大獲成功,總算沒有掉鏈子,他心裡也是暗爽不已。
在屋裡裝模作樣地休息一番,估計那些人應該把地鋤完了,便提着靈谷袋和買來的二手陣盤走了出去,只見那些新弟子累得滿頭大汗,見到他紛紛點頭哈腰的,直叫“小師叔好”。
張地點了點頭,目光一掃,卻不見宋斌在這裡,料想他是抹不開面子,一個人灰溜溜地躲開了,便不再理會。走到田間地頭一看,只見數條壟溝,整整齊齊地鋤好了,並且都澆灌上了靈水,土壤都澆透了。
張地很滿意,向那些新弟子道:“你們乾的不錯,接下來我要播種靈谷了,你們若想學習,便在一旁留神觀看吧!”
那些人大喜,紛紛叫道:“多謝小師叔指點,我們一定好好學習。”
張地暗暗好笑,他哪裡是想真教這些人啊,還不是爲了通過他們的嘴傳遞出去,自己在種田方面的獨到之處,爲將來順利進入靈谷內堂鋪路嘛!當然,這也是一種障眼法,若有郝仁的眼線監視,也讓他們誤以爲自己在老實種田而已。
與此同時,在對面的山頭的樹林中,那叫阿明的黑衣人,正雙手攏在袍袖裡,兩眼發出一閃一閃的亮光,緊緊盯着張地這邊,在他肩頭停着那隻黃色小鳥。
觀察了足有一個時辰,天色漸漸黑了,此人衝着小鳥道:“晚上輪到你去監視了,記得有何異動,隨時來告訴我,我得去盯着少爺,免得他晚上出去胡鬧。”
唧唧了兩聲,小鳥點了點頭,就展翅飛向張地那邊的山頭。
阿明又注視了片刻,自言自語了一句:“這小子種田有點邪門,有意思!”身影忽然一動,整個人憑空消失在黑暗中,只有沙沙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喏,就是這樣,陣盤埋在這裡,靈谷間隔一尺種在壟臺上,能防澇通風,還有這竹架子會把肥料一滴滴地引過來,將來會爲每株靈谷提供養分,比起傳統的施肥方式更加節省肥料,這就叫做‘滴灌’。”張地站在田間地頭,指點着下午忙碌的成果,向着新弟子們耐心講解着。
“這就是滴灌?”這新名詞讓那些新弟子兩眼放光,好似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其中那比較機靈的問道:“小師叔,滴灌的作用大麼?怎麼沒見別的靈農用過?”
張地微微一笑,用手指着一條粗大的竹節,好似管道似的從屋後的蓄糞池方向一直通了過來,說道:“滴灌乃是節肥節水的有利法門,去年我的陣盤壞掉了,又買不起新陣盤,只好架起了這個竹架子,想着把肥料一點點引過來,在我控制的方式下,一滴滴澆灌給每株靈谷。這樣的單獨施肥,單獨澆灌,能最大限度的節肥節水啊!”
衆弟子似乎聽懂了什麼,目光順着張地的手指,從那粗大竹節落下來,看到有無數小拇指粗細的竹節延伸下來,低垂到每個新播種的靈谷小坑上,頓時恍然大悟,紛紛叫道:“妙!妙啊!原來這些竹架子是做這個用的啊!”
張地微笑點頭道:“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別的靈農不用,也許是不屑這種做法吧!當然,如何控制滴灌的分量,這個大有講究,若是掌握不好枯死了秧苗,風險也是蠻大的,一般的靈農不敢實驗吧?”
衆弟子頓時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張地,言下之意這位小師叔不是一般靈農啊!
一名弟子聽得心癢難搔,忙道:“小師叔,那您就給演示一下唄!”
“好吧!”張地笑着點頭,帶着他們走到屋後蓄糞池,把管道聯通好,各個控制流量的閥門都檢查好,然後將一隻最粗大的竹子插進了蓄糞池裡。
就見咕嘟嘟氣泡冒起,一股子混合了草木灰和巨鶴糞的奇異氣味飄散出來,弟子們紛紛嗅動鼻子,眼睛都是一亮,有好拍馬屁的大叫道:“好香啊!這肥漚得到位,我還從來沒聞過這麼香的肥料呢!”
張地微微一笑,雙目一眨不眨地注視在糞池中,只見早就漚好的糞水在壓力的作用下,咕嘟咕嘟被擠進了竹子中,順着管道往屋前靈田中流去。
他便轉身來到靈田旁的大樹下,這裡已經事先安放了一個大圓木桶,裡面被灌滿了取自山下的靈水,上前扭開閥門,於是一股細流緩緩流出,順着竹節管道彙集到中央管道,按照一定的比率混合稀釋肥水。
張地邊講解,邊操作,等到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注視着時,他扭開了閥門,停了片刻,就聽噗的一聲響,似乎壓力一下子貫通過來,無數只細小的竹節開始滴答滴答滴落肥水,落入下午剛剛播種好的靈谷坑中。
“哇!成功啦!”這幾名新弟子鼓掌歡呼,人人心裡都覺得大有收穫,這位平易近人又學識淵博的小師叔真是好厲害,比起那位拿腔作勢的宋斌可是強得太多了。
見這幾名弟子發自內心的高興,張地臉上也浮現了笑容,他一門心思研究齊民要術,總算在今時今日實踐了出來,並得到他人的認可,心裡也是由衷地高興。
此時揚起頭來,注視着漸漸昏暗的天空,看到有星星在閃耀,心中默唸:“二伯、師父,你們看到了麼?我用齊民要術種田,終於邁出了第一步,接下來你們就等着瞧好吧!”隨即目光往下一落,有意無意掃過不遠處的灌木叢。
宋斌正躲在那灌木叢中,兩眼直勾勾地望過來,臉上記恨嘲諷之色漸漸消失,而是換上了一絲驚訝和敬佩。
原來他下午抹不開面子,灰溜溜地走了,但又想看看張地怎麼種田,便又偷偷溜了回來,躲在這裡目睹了整個過程,此時心裡也是禁不住嘀咕:“這小子有兩下子啊!這滴灌的法門他是哪裡學來的,真能節肥節水,提高產量麼?”
呆了片刻,忽然醒悟過來,“不好,我得趕緊報告給郝師叔去!張地要真是試驗成功了新的種田之法,那他可要一鳴驚人啦!”臉色大變之下,趕忙急匆匆地掉頭溜走,趕着報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