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萬下手狠辣,這確實不假,但如果換做扎爾斯,估摸着下手會更加的陰狠,畢竟都是街頭走出來的,這個道理都明白。
然而此時他卻要求韓亞橋抓人,瞬息之間便激起了衆怒!
韓亞橋身爲總警長,知道這些百姓不爆發則已,爆發起來,整個警隊開過來,一時半會兒估摸也平息不了,若爆發大規模衝突,上頭責怪下來,他這頂帽子怕是都保不住。
英國人之所以聘用華人來管理華人,就是爲了尋求社會的穩定,如果發生民變暴亂,那麼繼續留着他韓亞橋,也就沒什麼用了。
雖然他不清楚爲何陳沐突然能夠入局到港務這塊區域,但能擔任聯絡官,就說明上頭已經將陳沐當成一號大人物來看待了。
這些人對陳沐這麼服氣,上頭若讓陳沐來取代他韓亞橋,那可就冤枉了,畢竟陸雲琛前車之鑑還歷歷在目,他韓亞橋可不想重蹈覆轍!
只是扎爾斯是杜克梅等人牽頭,費了大力氣從英國本土請過來的,也同樣得罪不起,韓亞橋難免左右爲難起來。
“這……”
民衆一聲不響,死寂地讓人發冷,他們的眼眸之中彷彿積蓄了無窮的怒火和力量,連成一片,凝結成一團,隨時會爆發,燃燒眼前所有一切阻礙!
局面陷入僵持之時,幕後的船越路珍終於是按捺不住,走到了前頭來,朝林宗萬道。
“比賽切磋,從來都是點到即止,你出手傷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警長要拘捕你也無可厚非,當然了,也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林宗萬瞥了這小矮子一眼,朝他問道:“你是誰,憑什麼出來說話?”
林宗萬畢竟是過江龍,而韓亞橋則是地頭蛇中的地頭蛇,能不給陳沐惹麻煩,他也儘量選擇息事寧人。
若是因爲自己而引發民變,林宗萬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憐的卻是這些支持他的人,這樣的事情,會讓他愧疚一世。
船越路珍的脾氣似乎很好,笑吟吟地回答說:“我叫船越路珍,來自大日本帝國,素來癡迷中華武術,您既然這麼喜歡傷人,那麼請您跟我來一場光明正大的械鬥,如何?”
“械鬥?”林宗萬拳腳精湛,那是街頭一拳一腳打出來的天下,器械也不是沒用過,但到底不如拳腳這麼精熟。
況且,街頭能用的器械也不多,無非就是砍刀之類的簡單武器,但這船越路珍是日本武士,必然要用鋒利無比的*,如此一來,林宗萬是吃虧一些的。
此人分明不想韓亞橋拘捕林宗萬,而是想自己替扎爾斯出頭!
如果用器械,他有着絕對的自信能夠打敗,甚至打傷林宗萬,如此一來,可以給扎爾斯出氣,也可以挽回扎爾斯戰敗的損失和影響。
韓亞橋聽得此言,雙眸頓時一亮,朝林宗萬道:“首先,你們應該清楚一點,香港這地方明令禁止民間私自械鬥,拳賽是體育性質的賽事,如果動用器械,就必須出於自願原則,而且經過特批。”
武夫比常人擁有着更強的自尊,林宗萬不可能拒絕船越路珍的挑戰,如果能夠自願接受挑戰,他這個總警長特批,諸人都是見證,這攤爛事他就能夠推得一乾二淨了。
此舉非但能夠解決他的難題,不需要拘捕林宗萬,不會點燃一觸即發的民憤,也能夠讓英國人這邊滿意,簡直就是兩全其美的法子!
所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朝林宗萬道:“如果你們自願協商,都同意這個械鬥的方案,我可以特批,甚至可以給你們提供想要的器械,只是這仍舊屬於競技的範疇,不能傷人性命,你們可同意?”
林宗萬皺起了眉頭來,放眼掃視了船越路珍一眼,並沒有去徵詢陳沐的意見,而是直接開口答應道:“好,械鬥就械鬥!”
他無法容忍扎爾斯對華人的蔑視,更不會容忍船越路珍這種自詡高強的人挑釁!
躺在一旁的扎爾斯也對船越路珍充滿了自信,朝他咬牙道:“一定要擊敗他,狠狠地擊敗他!”
韓亞橋這邊已經朝林宗萬問起:“你善用什麼類型的器械?”
林宗萬想了想,朝韓亞橋道:“我用砍刀,六尺長短,三斤輕重。”
“砍刀?”韓亞橋也是哭笑不得,砍刀並不是沒有,但這東西實在太過普通,船越路珍那邊可是帶着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刀,他早在扎爾斯那裡見識過的!
拳臺上已經在籌備,拳臺下,楊大春卻憂心忡忡,朝陳沐道:“若論器械,林宗萬怕是打不過這個日本人……”
“老闆你可注意到,這日本人虎口有繭,大拇指已經平鈍了,這是長年累月練習拔刀纔有的痕跡……”
“這船越路珍必是個拔刀流的高手,看他歲數也不小了,半生鑽研,造詣必然不低,怕是林宗萬撐不過他一次拔刀!”
陳沐一直在關注着船越路珍,甚至連扎爾斯和林宗萬的對戰都沒有這麼上心,他又豈會看不出船越路珍的路數?
這船越路珍分明就是要用林宗萬的血,來挽回扎爾斯和英國人的臉面,讓在場的華人無話可說!
陳沐對林宗萬非常瞭解,畢竟與林宗萬打過架,對林宗萬算是知根知底,若說拳腳,或許林宗萬與這船越路珍還有得打。
但如果是器械,想要用六尺長短的砍刀,卻迎戰船越路珍的*,而且還是拔刀流,那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砍刀是民間最常見的武器,乾脆利索,但劣勢也非常明顯,劈砍有力,但發揮的空間並不大。
而拔刀流講究的就是閃電出刀,根本不給你反應的時間,更不會跟你纏鬥,那可是真正的一刀決勝負!
林宗萬與扎爾斯還打得有來有往,如果讓船越路珍一刀給挑下了拳臺,那麼早先積攢下來的一切都會被這一刀給斬滅!
念及此處,陳沐便四處掃視了一番,指着拳臺周圍的旗陣,朝楊大春道:“把那根旗杆給我拔過來。”
“旗杆?”楊大春放眼望去,那是一杆大清龍旗。
雖說是體育會自己準備的,龍旗的質量也算不上太好,刺繡也粗糙,但旗杆卻也算結實,一如彼時華人一般,其貌不揚,卻堅韌不拔,身體皮肉或許看着羸弱,但骨子裡是不屈的鋼鐵意志!
楊大春將旗杆拔了起來,遞到了陳沐的手中,陳沐揮了揮,旗幟便卷在了旗杆上。
用旗杆一撐,陳沐便站了起來。
見得此狀,紅蓮趕忙過來攙扶,小聲在耳邊勸道:“你想上去?可別逞強!”
陳沐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不緊要的,你還信不過我?”
聽聞此言,紅蓮也就鬆開了手,不再製止。
其實,陳沐可不是一味強出頭,原本他的小腿就只是被子彈擦傷,看着觸目驚心,實則並未傷筋動骨,之所以賴在輪椅上,其實是爲了做樣子給伊莎貝拉看,也好讓這番鬼婆心生愧疚。
再說了,陳沐修煉陰陽參同玄功這麼久,功力深厚,體內氣力積攢如湖海一般渾厚,這種小傷小痛根本就不算甚麼。
有了紅蓮陰陽互濟,與他一起修煉玄功,實力也是一日千里,便是他的耳目都變得更加的敏銳,旁的不敢說,這船越路珍的拔刀流,他必然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陳沐之所以這麼有底氣,也不是盲目膨脹,是因爲他接觸過拔刀流,甚至學過拔刀流,對拔刀流心如明鏡一般,又有何懼!
早先陳沐偷學刀法,而後又收服了孫幼麟,更重要的是,蘆屋晴子也選擇追隨他陳沐!
若說一擊斃命的拔刀流,試問誰比蘆屋晴子更有發言權?
正因爲有了這些瞭解,也正因爲自己的感知能力因爲陰陽玄功而得到巨大的提升,陳沐此時站起來出頭,是半點毛病也沒有!
旗杆當柺杖,陳沐走到了拳臺邊,朝臺上的船越路珍道:“跟他打,不如跟我打,船越路珍先生,你覺得如何?” шшш★ тTk an★ ¢O
陳沐此言一出,也是全場譁然!
雖說陳沐已經積攢了大量的人望,幾乎可以說人盡皆知,尤其是插手港務之後,巴結他的人足以排隊到街尾。
衆人也都知道,陳沐是鈺龍堂的坐館,忠義總堂年紀最小的叔伯輩,但陳沐坐着輪椅,這是大家都看在眼裡的!
樑永相等人更是吃驚,誰能想到,陳沐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
韓亞橋也是鄙夷地看了看陳沐,正要出言嘲諷,此刻卻聽得船越路珍道:“也好,如果閣下願意,我是求之不得的。”
船越路珍此言一出,衆人就更是驚愕萬分了!
日本人奸險狡詐,爲求勝利可以不擇手段,但武士道好歹有着自己的底限,只可惜,經歷了這麼多年,武士道的精神也早已變了味,只求勝利而不講道義,武士道也只剩下武士,沒有了道。
扎爾斯也有些急躁起來,朝船越路珍道:“先生,他不過是個廢人,就算打贏了又有什麼意思!我要林宗萬,我要他死在我的面前!”
船越路珍看了看陳沐,朝扎爾斯低聲道:“扎爾斯先生,這位陳先生,纔是真正的高手,林宗萬根本擋不下我一刀,之所以提出這個挑戰,我本來的意圖就是要引蛇出洞,陳先生,纔是我真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