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裳睜開眼,一偏頭便看到了一邊的蘇永夜,她動了動肩膀,驚醒了蘇永夜,他看着她,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吁了口氣,道:“終於退燒了。”
嵐裳抓住他冰冷的手,往他身上蹭了蹭,“對不起。”
他將她的頭攬入懷中,嵐裳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心中安定了下來。雖然已經退燒,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很快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蘇永夜已經不在身邊了,她猛然坐起,就要下牀,丫鬟正好推開門,見她醒了,甜甜笑道:“姑娘你醒了,王爺吩咐奴煮了甜粥,過來喝點吧。”
嵐裳稍微洗漱了一下,丫鬟替她綰好頭髮,將她領到桌邊,嵐裳問道:“王爺呢?”
“王爺他出門去了。”
“去了哪裡?”
“奴也不清楚,不過姑娘不用擔心,王爺說了會很快回來的。”丫鬟替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又絮絮叨叨道:“姑娘能來王府可真是太好了,王爺有了姑娘,臉上的表情都生動了許多,我們這些下人看着也跟着開心。”
嵐裳笑了笑,一口一口地喝着粥,那丫鬟想來是在蘇永夜身邊憋屈太久了,一直說個不停,一會兒說嵐裳今日該穿什麼衣裳,配什麼首飾,用哪個胭脂鋪的胭脂,嵐裳聽她說的不禁心動了,喝完粥便起身,跟着丫鬟去試衣服。
“你叫什麼名字?”嵐裳忽然問道。
“奴叫小娥。”
嵐裳透過銅鏡,看着小娥正替她打理身後的衣帶,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細的縫,嵐裳又問道:“多大年紀了?”
“十四歲。”小娥乖巧地答,“奴進王府的時候才八歲,王爺對我們這些下人很好,奴從來不敢同別人說,但是姑娘以後是要嫁給王爺的,奴還是要跟姑娘說清楚,王爺雖然是逆臣的外孫,但王爺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如果王爺能和別的王爺公平競爭的話,王爺一定可以做皇帝的,一定會成爲一個好皇帝。”
嵐裳心裡震了一震,她回過頭去,道:“小娥,我雖然來王府不久,但也知道這些話是不該講的,你今天講給我聽,我便當沒聽過,以後可別再說了。”
“奴知道的,但是奴替王爺抱不平。”
“倘若我是別人派來監視王爺的呢?”嵐裳忽然問道。
小娥的臉色立時變得煞白,嵐裳噗哧一聲笑了,道:“放心吧,我就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人,我不會對王爺做什麼的,他將來會成爲我的夫君,他的命就是我的命。”
“姑娘你可嚇死奴了。”小娥拍了拍胸口,她看了看鏡中的嵐裳,“姑娘可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比宮裡的妃子還美,難怪王爺會喜歡。”
“可我這張臉差點害死我……”嵐裳幽幽嘆了口氣,小娥忽然道:“王爺您來了!”
嵐裳轉過身,一頭黑髮旋轉出一個流暢而柔軟的弧度,蘇永夜微微一怔,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笑容,嵐裳提着裙子撲進他懷中,身後忽然傳來女子清脆的笑聲:“看來此時並不需要妾身了,妾身還是回去吧。”
門口一道白影晃了一下,出現在屋中,嵐裳愣了一下,道:“辭鏡姑娘。”
“朔王殿下說你身子不適,心情鬱悶,便讓妾身來陪你說說話,開解一下你。”
嵐裳小臉一紅,蘇永夜低頭看她,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髮,溫聲問道:“你現在可感覺好些了?”
“好多了。”嵐裳從蘇永夜懷中出來,走到辭鏡面前,道:“辭鏡姑娘既然來了,可不可以陪我走走?”
朔王府並不大,辭鏡和嵐裳走在花園中,辭鏡走幾步停一停,賞一賞花,彷彿走在自家院子裡,說不出的悠閒自在。
“辭鏡姑娘是出身於貴族麼?”
辭鏡手機正拿着一朵白茶花,聞言轉過身,詫異道:“爲何這麼問?” шшш ¤тт kān ¤co
“因爲辭鏡姑娘面對永夜,全然不拘謹,不像我這種小地方來的人,戰戰兢兢的,唯恐行差就錯一步。”
“朔王殿下這麼疼你,你不用這麼緊張。我的出身並不比你好,我娘是妓女。”辭鏡語氣輕飄飄的,將白茶花別在發間,笑問道:“怎麼樣?好看麼?”
嵐裳愣着點了點頭,道:“那辭鏡姑娘可比我厲害多了,我應付不來他們那些貴族的事,雖然永夜說我們成親他只會邀請江湖上結交的朋友。”
辭鏡瞥了她一眼,勾起脣角淡淡一笑,道:“朔王殿下確實處處爲你着想,看你如今這態度,是打算死心塌地跟了他了麼?”
嵐裳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但很快又變得明亮而堅定,“我只知道我不能辜負他,我,我想幫他。”
辭鏡挑了挑眉,“幫他?怎麼幫?”
嵐裳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珍珠般皓亮的牙齒,“這暫時還不能告訴辭鏡姑娘,等我成功了辭鏡姑娘自然會知道,若我失敗了,那我也沒命告訴你了。”
辭鏡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伸手將頭上的白茶花摘了下來,插在了嵐裳耳旁,道:“你說的這些話,我便當沒聽過,不過你要做的事,你最好也問問朔王殿下答不答應?他雖然無權無勢,但活得也好好的,你不要自作聰明。”頓了頓,嘆息似的又道:“不過若是爲了你,他也說不定能做出那種事。”
辭鏡離開朔王府後回到鏡居,院子裡打碎了不少花草,翠微翠濃蹲在地上收拾,辭鏡看到地上還有一些血跡,蹙了蹙眉道:“發生了什麼事?誰受傷了?”
翠濃起身回答道:“是玉姑娘瘋病又發作了,打破了不少花盆,還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但李公子已經制住她了。”
“好端端的怎麼又犯起病來,孫大哥說只要她不再受刺激便不會有事,是誰對她做了什麼麼?”
“玉姑娘送給瑰月公子的花枯萎了,瑰月公子便想將那些乾花燒掉,可是被玉姑娘發現了。”翠微道。
辭鏡點了點頭,“你們先收拾吧,我去後面看看。”
“世子剛剛也來了,現在正在替玉姑娘診治。”
辭鏡點了點頭,邁步走向後院,琉璃正蹲在玉婉婷房間的門口,見辭鏡過來,它吱唔了一聲,卻並沒有像平常一樣歡快地迎接過來,辭鏡將它抱了起來,問道:“琉璃,是有陌生人來了這兒是麼?讓玉婉婷發病的不是瑰月,而是別人對麼?”
琉璃一邊哼哼一邊用頭蹭了蹭它,辭鏡摸了摸它的頭,安撫道:“我知道了。”
她推門進去,孫弦寂正好要出門,見到她,眼角染上幾分笑意,溫和道:“你回來了。”
辭鏡點了點頭,用下巴指了指屋裡,問道:“她怎麼樣了?”
孫弦寂嘆了口氣,“我懷疑她根本不是因爲瑰月要燒她送的花才犯病的,她好像看到了自己一直在試圖逃避的東西。”
辭鏡蹙起眉頭,擔憂道:“是有人來了鏡居琉璃看到了。”
“我剛剛替她施了針,再開些藥暫時穩住她的病情,她腦中的淤血有些移動,若不小心治療,可能會有性命危險。”
待孫弦寂離開,辭鏡去找了瑰月,他正坐在涼亭裡,有一杯沒一杯地喝着酒,辭鏡在他身邊坐下,道:“玉婉婷的事跟你沒多大關係,你不用太自責。”
瑰月擡眸看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道:“我沒有自責。”
“那你一個人在這兒喝悶酒?”辭鏡奪過他手裡的酒壺,仰頭便是一口,瑰月瞥了她一眼,似乎早料到她會和自己搶酒喝,便從另一邊又拎起一壺酒,道:“你不也經常一個人喝悶酒麼?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不開心了。”
他知道玉婉婷發病和自己無關,但是李艾看到的卻是他在燒乾花時玉婉婷發了瘋,他懶得解釋,便任由他誤會,反正他也打不過他。
“你這德行!”辭鏡睨了他一眼,瑰月毫不客氣地睨回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這德行。”
玉婉婷醒來後呆呆地坐在牀上,辭鏡去看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應,直到辭鏡開口說話她才忽然笑道:“辭鏡姐姐你來了。”
辭鏡一愣,看到她凝結不動的眼珠,心裡一咯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玉婉婷道:“現在是晚上麼?怎麼不開燈呀?我什麼都看不到。”
“婷兒,現在是白天。”辭鏡沉着嗓子道,“是你的眼睛看不見了。”
玉婉婷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後揮了揮手,搖頭道:“辭鏡姐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我的眼睛怎麼會看不見了?辭鏡姐姐你點個燈吧。”
辭鏡有些不忍,還是點燃了一根蠟燭,放在玉婉婷面前,她抓過她的手,往火苗上湊,問她道:“感覺到熱了麼?”
玉婉婷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但眼珠已不復昔日的明亮。辭鏡嘆了口氣,道:“你確確實實是看不見了。”
玉婉婷遲遲沒有說話,辭鏡知道她現在腦子很清醒了,對於以前的事應該也都想了起來。
“辭鏡姐姐,我現在看不見?那我以後會不會也看不見了啊?我一輩子會不會都是個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