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乞丐道:“因爲我們是乞丐,我們沒有家。”
玲瓏十足一個好奇寶寶,又問道:“什麼是乞丐,什麼是家呀?”
那小乞丐一愣,面前這個穿着用昂貴面料製成的衣裳的漂亮姐姐,似乎什麼都不懂,但他還是好心地跟她解釋:“乞丐是像我們這樣的,沒有東西吃,只能穿破破爛爛的衣裳,沒有地方睡覺,只能蹲在街邊,向路過的人乞討食物的人,家,家就是有爹孃,有兄弟姐妹,有冒着熱氣的好吃的飯菜的地方。”
玲瓏不是很懂,她撓了撓後腦勺,這時一個路人走過,往小乞丐面前的破碗裡扔了幾顆銅珠子,小乞丐立刻眉開眼笑,將銅珠子撿起來,放在手心數了好幾次,玲瓏瞪着眼睛看着他們,那小乞丐擡頭笑道:“姐姐,你也沒有家了嗎?看在你可憐的份上,今天我們請你吃好吃的。”
小乞丐拿着銅珠子跑遠了,沒過多久又回來,手裡還捧着一個紙包,他在剛剛的位置坐了下來,打開紙包,紙包裡有三個饅頭,他將其中兩個饅頭分成四分,分別分給一邊的三個小乞丐,給自己留了一份,剩下的一個遞給玲瓏,“姐姐,你吃這個吧。”
玲瓏接過饅頭,咬了一口,軟軟的,甜甜的,她想起了隕寒,如果隕寒能來,她也一定要給隕寒吃這個。真的很好吃。
她才咬了兩口,那幾個小乞丐已經吃完了,眼巴巴看着玲瓏手裡的饅頭,那分饅頭的小乞丐瞪了他們一眼,道:“姐姐長得比較大,所以姐姐要多吃一點!”
三個小乞丐畏畏縮縮的,玲瓏將饅頭遞給他們,笑道:“你們吃吧。”
那幾個小乞丐將饅頭奪了過去,三下五除二便將那饅頭吃完了,玲瓏覺得心情莫名地舒暢,雪已經停了,天空碧藍如洗,金色的陽光灑滿了整座都城,玲瓏支着下巴看着過往的人羣,原來她一心爲之祈禱祝福的王國,原來是這個樣子。
一道陰影忽然籠罩下來,玲瓏擡起頭,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垂頭看着她,嘴角掛着笑,黑色長髮披散在肩頭,手裡握着一根權杖,他溫和道:“玲瓏姑娘,請隨在下回去吧。”
玲瓏偏着頭看他,“你是誰?”
“我是無衣。”
“我不認識你。”
“您不認識在下很正常,在下認識您就行了。”
那幾個小乞丐呆呆地看着無衣,無衣的臉雖然逆着光,看不太清,但隱約可見柔和的臉部輪廓,以及精緻漂亮得無與倫比的五官,他們看了看玲瓏,雖然她也很漂亮,但是卻還是不如眼前這個白衣哥哥好看。
玲瓏不願意跟他走,搖了搖頭道:“我不回去。”
“玲瓏姑娘,您是有泉國的巫祝,您不能這麼任性。”無衣繼續用溫和的語調說道。
玲瓏往後縮了縮,“那我不做巫祝了,你們另外找人吧。”
無衣似是輕輕嘆息了一聲,“玲瓏姑娘,您這樣,陛下會責罰在下的。”
“他會怎麼罰你?”
無衣蹲了下來,白色的衣裳在地面上鋪開,好似落下一片花瓣,揚起一陣淡淡的香氣,玲瓏看着他驀然清晰的臉,微微一滯。若說隕寒的美好似今日這溫暖的金色陽光,那麼眼前的無衣便好似暗夜中浸入水中的月影,清冷,皎潔,卻又神秘,且帶有幾分不真實,那雙眼睛深邃而魅惑,眼角微微上翹,雙眼的眼角下方都有一顆小小的紅痣,明明是那樣媚的一雙眼,卻與這身白衣,和着這周身的清冷氣質,分外相配。
她舔了舔嘴脣,無衣笑得微微眯了眼,道:“五馬分屍。”
五馬分屍是有泉國的極刑,無衣卻這樣笑着說出來,那幾個小乞丐嚇得矇住眼,玲瓏卻依舊一順不順地盯着他,“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無衣笑容不變,道:“在下一介草民,若死了和玲瓏姑娘確實無干系,但是玲瓏姑娘您是有泉國的巫祝,您承擔着整個有泉國的命運,若您離開,有泉國會滅國也說不定。”
“但是,有泉國滅國與我又有什麼干係?”
“誠然,有泉國滅國與您也確實無甚干係,但是若是有泉國滅國,玲瓏姑娘您自己,也是無法獨活的。”無衣的聲音輕輕的,玲瓏抿了抿脣,有些不相信,如果她死了,那她就不能去找隕寒了。
可是她若回到辰飲殿,她也不能去找隕寒。
怎麼辦?好糾結。
玲瓏捂着腦袋想了半天,無衣也不急,在她旁邊坐了下來,那幾個小乞丐跑遠了,玲瓏擡起頭,道:“不行,我還是不能跟你回去。”
“爲何?”
“因爲我想去見他。”
“見誰?”
“隕寒。”
見無衣似乎不認識隕寒是誰,玲瓏又解釋道:“他之前來過宮裡的,他很喜歡笑,笑得也很好看,像……”她伸出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道:“像太陽,很溫暖。”
無衣的眼神幽幽的,“那麼玲瓏姑娘爲了他要拋棄整個有泉國麼?”
“不可以麼?”玲瓏反問。
無衣勾了勾嘴角,道:“您想做什麼,在下無法阻止,但是在下身爲有泉國一民,也不想看着這個地方消失,所以,還請讓在下盡些綿薄之力。”
玲瓏不解,“綿薄之力是什麼力?”
“在下幫您去找到您想見的隕寒公子如何?”
玲瓏眼睛一亮,“真的?”
無衣點點頭,“巫祝之前,在下怎敢誑語?”
玲瓏隨着無衣再次回到辰飲殿,她打開虛鏡,看到無衣離開有泉國,前往中原。
而此時的隕寒在荷清苑醒來,他坐起身,只覺渾身疲軟無力,他嘆了口氣,這症狀,是中了化功散無疑,他好心救人,卻沒想到陷自己於這般境地。
他面前是一扇屏風,屏風上繪着一雙男女,姿態各異,但他們做的事,饒是隕寒也禁不住臉色一紅,忽然聽到叮叮噹噹一陣響動,屏風後影影綽綽一道窈窕身影,一名女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僅穿了一件輕薄春衫,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隕寒微眯了眼,手中捏了一枚銀針。
那女子扭着腰肢走近了,在隕寒身邊坐下,手指撫上隕寒的臉,隕寒鎮定地看着她,慢慢地恢復體力。
“公子好定力,奴家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男人見到奴家還能這麼鎮定的,莫非公子便是傳說中的坐懷不亂柳下惠?”
那女子將身子貼近隕寒,隕寒神色無波無瀾,微微低頭。
“不過,公子也不過是在佯裝鎮定吧?不然爲何都不敢看我一眼?”女子伸手扳過隕寒的臉,隕寒看着她,眼神依舊古井無波,女子臉色一紅,又羞又惱,一把將隕寒推倒,跨坐在隕寒身上,身上那層薄薄的春衫也退下了,露出裡面暗紅色的兜肚。
她如蛇一般貼近,掀開了隕寒的衣襟,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游走,隕寒眼中寒光乍現,手中銀針扎入女子背後的穴位,女子翻了個白眼,暈了過去。
隕寒喘着氣推開她,坐了起來,將衣服重新穿好,雙腿依舊沒有力氣,他扶着牀沿站穩,好不容易走到屏風外,想起玲瓏送給自己的鈴鐺不見了,他又回去找,找了一陣卻沒有找到,而牀上的女子**了一聲,是要醒了。
隕寒急忙轉身往外走,撞到了屏風,屏風哐噹一聲倒了下去,眼前一副琉璃珠簾,珠簾外站着一道白色人影。
他掙扎着要站起來,外面的白衣人晃了一下便進來了,他臉上帶着禮貌而疏離的微笑,道:“隕寒公子。”
隕寒一愣,“你是誰?”
“在下奉玲瓏姑娘之命,帶你回去見她。”
隕寒皺了皺眉,無衣繼續道:“公子中了化功散,可要在下幫忙?”
“閣下可有化功散的解藥?”隕寒沉着嗓子問道。
無衣從懷中掏出一隻小藥瓶,倒出一顆紅色藥丸,道:“若公子願意隨在下去有泉國,在下便將這解藥給公子。”
隕寒定定地看着他,無衣嘴角含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隕寒在他的眼底深處,只看到未化的冰寒。
他點了點頭,無衣將解藥遞給他,隕寒一口將解藥吞下,卻看到無衣來到牀邊,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一劍刺死了那依舊昏迷着的女子。
“你——”
“她想謀害公子,莫非公子還同情她麼?”無衣沒有轉身,只傳來清冷聲音。
隕寒眉宇緊鎖,“她縱然可恨,卻罪不至死,你怎麼——”
“公子,正是因爲你太心軟,纔會造成如今的局面,就算你爲醫者,該狠心時還是要狠一狠心的,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無衣將劍拔了出來,揚起一道血線,銀色的劍尖還掛着血滴,無衣皺了皺眉,抽出一塊絲帕,將劍上的血珠子擦拭乾淨了,轉身看着隕寒。
隕寒看着那女子的屍體,一動也不動,他不久前纔將那女子從生死線上拉回來,可如今——
“公子,請隨我走吧。”無衣淡淡道。
他跟無衣去了有泉國,卻一路無話,直到到了有泉王宮宮門,無衣才遞給他那條紅線,紅線繫着一枚小小的銀色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