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竹搶元順的葡萄,到嘴的甜水果沒了,深深地激怒了小姑娘。
她像一個小狗護食一樣的,把盤子往身前移了移,警惕的看着林昊竹。水靈靈大眼睛充滿警惕。
小風頭疼,看看老爺,看看夫人。
老爺就是這樣的人嗎?
林昊竹哼了一聲,元順吃的心滿意足他看着不爽氣。
小風到底問出了口:“老爺,這是怎麼回事情啊?有好處嗎?”
慄旬含笑,在一旁默默無語,但是專注的神態表明他的心跡:如果一個男人不理一個女人,很好理解;如果老是欺負一個女人,其實也不難理解。
這不涉及到不可告人的秘密吧?與男人微變的心緒有關。
元順感激看看小風,感謝她仗義執言。
林昊竹在小妾嗔怪的聲音中,垂下眼簾。
元順得了意,她沒有真正恨過誰,始終覺得是自己給林老爺添了麻煩。既然林老爺不打算爲惡,元順守着葡萄盤子心滿意足。
“沒好處,”林昊竹緩緩的說,說出一番道理,誰也駁不倒,“我始終懷疑路路通,原因有二。”
“第一灰衣人到底是不是他?怎麼無緣無故的腿就斷了?”
慄旬爲大家斟茶,說:“這和你在山洞用氣劍擊傷有關?”
“是的。”
小風問:“老爺,你是懷疑他受了劍傷,氣血上流。爲了掩蓋,所以自斷雙腿?”
“不錯。”
“那第二點原因呢?”
“我始終奇怪,小風你說進門的時候受到阻擊,對方功力極強,原本可以要你的命,但是遲遲不下手,彷彿捉弄你一樣的,我很好奇原因。”
這也是小風想不明白的,慄旬也最爲困惑,搖搖頭,表示沒有什麼說得通的理由。
元順張張嘴,最終還是把頭別了過去,雙手合十,食指相對。
林昊竹看在眼裡,當然不能問吃葡萄的人。
小風多靈光,細長眉毛一挑,笑嘻嘻的說:“夫人,這個時候你最聰明伶俐,我們都想聽聽你的意見,對吧?老爺。”
林昊竹剛好手託茶盞,抿一口,茶香四溢,沒有否認問話,那就是答應了。
元順亮晶晶的眸子眨巴眨巴,她從來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姑娘。
她剝了一顆葡萄,放進自己的嘴裡,還好小風又遞上一顆,一次吃兩顆,很過癮的。
“一個人打到那麼長時間,一定會周身燥熱,氣血加速,體溫升高。一個可能的原因,會引起捲毛犼的注意。”
“捲毛犼來自李莊,那個地方整個要比中土寒涼。捲毛犼也許得到訓練,只有達到一定的熱度纔會發起攻擊,或者才能感知到獵物。”
這兩顆葡萄真值。
小風氣哼哼,心裡想:這個人也太壞了,捉弄我不說,等我渾身燥熱,成爲一塊熱肉,去喂那隻該死的兇獸。
元順說:“這是我想的,不一定對。”悶頭對付葡萄去了。
林昊竹和慄旬對視一眼,他們經多見廣,雖然從未聽說過這等奇事,覺得道理上是成立的。
“那麼哈喇就是隻吃一半,還要留下一半?”
“應該是的。”
小風緊緊的咬着下嘴脣,憤怒燒的眼睛發紅。
慄旬解釋:“如果全都吃掉,我們自然就不知道你去了哪裡。”
“只剩下半截身軀,報個事故意外。可以隨便找一個什麼理由搪塞,畢竟天下首富還是有些威望的,官府總不能要他抵命。”
“但是不對呀,”元順想不明白了,“那還是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你想野獸啃食的肯定和刀劍砍傷的,傷口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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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如果刀劍砍傷,是一定有人加害。林老爺和官府就要問,難道小風闖進屋子,路路通認不出小風?還是時間短得不足以表明身份?還是成心殺人滅口?”
“你是說,所以一定要弄出這樣野獸咬死的傷口?製造意外的事故?”元順看着小風憤怒的俏臉,還是沒有完全想通。
“可是爲什麼一定要殺死小風呢?”
花瓣姑娘轉過臉問:“小風,你到底有什麼不能對人言說的秘密,招來殺身之禍?”
小鳳真誠的搖搖頭:“如果有這樣的秘密,你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又怎麼會揣在身上,到處招搖呢?”
元順說:“對啊,沒有道理,路路通必須置你於死地。”慄旬是探案老吏,不急不忙說:“你再想一想,放下心,放輕鬆,靜靜的想。”
“從你把披風掛在花叢上開始,下來發生了什麼?”
元順挨着小風坐下,體貼把好吃的送到夥伴嘴邊。安靜的坐着,生怕打擾。
月輪高懸,清輝皎潔。微風送爽。
小風是歷經大案的,知道慄旬說得對。越着急越想不起,放鬆最重要。
一些細節,重要的細節會慢慢想起來。
小風把錦褥鋪在地上,坐下來,頭靠在老爺的腿上,半閉眼睛。
元順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林昊竹把臉別了過去,免得給她壓力。
小風慢慢的敘說。
“我把披風掛上,順着花叢悄悄的溜走,地面很乾淨,有些玫瑰花刺,扎到了我的胳膊和手,我沒有在意。荷塘的水很清。”
“翻過院牆沒有阻礙,進了院子覺得不安,現在想來應該是捲毛犼在一旁窺伺。”
“院子的門是虛掩的,我停了一下,我爲什麼要停一下呢?看了看周圍。”
“我站在窗外,裡面好像有人輕輕說話,聽不清,從窗戶縫往裡看,浴池隱約有人。”
“我爲了看清聽清,湊近門,從門後轉出人,廝打在一起。”
慄旬啓發問:“中間有沒有奇異古怪的事,或者東西?”小風再也想不出來,困苦思索,可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痛苦的搖頭。
元順安慰她說:“沒事的,也許什麼都沒有。”
當一個人受到驚嚇,很多事情會強行忘記。也可能有一天會不經意間涌上心頭,可是時間,時間不等人。
慄旬沒有絕望,還有希望,轉過臉問元順:“不知夫人進去的時候可看到什麼異樣?”
元順很痛快的,搖頭說:“沒有。”
“我進去的時候,那隻捲毛犼已經撲向小風,我當時很害怕,還好小風揮動匕首,刺向兇獸。”
“那屋子裡別的呢?”
“別的?沒有什麼特殊的。”
林昊竹插嘴,說:“想到什麼,說什麼。什麼都可以。”
林昊竹早就發現元順觀察力驚人。
通常別人只能對一事一物感興趣,但是精靈古怪的花瓣姑娘竟然可以清晰地記得見到的每一樣東西。
大概因爲年齡小,記性好吧。
林昊竹和善的態度贏得元順的好感。月光下,男人的眼睛明亮勝過天上星星,不擰巴的眉毛,臉頰很好看。
元順笑了,年輕男人愣怔一下。
“門大開着,左邊是那張逍遙榻,右邊牆角是浴池。管家老爺正抱着路路通老爺往上走。”
“陸老爺的斷腿上全是淤青。”
“池子裡,浮着一層奇怪的油膩的淺淺黃色。”
Wωω ★ⓣⓣⓚⓐⓝ ★¢ 〇 “管家老爺背對着我,可能嚇一跳,身子趔趄。想來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他差點把路路通老爺摔了。”
“屋子裡有奇怪的味道,很淡,說不清。”
“你能肯定嗎?”慄旬擡高聲調,掩飾不住內心的狂喜。
他解釋:“林老爺,二位姑娘,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元順有一說一,實話實說:“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真因爲沒有什麼奇怪,所以小風才糾結。
慄旬用手指輕輕在桌面上划着,邊想邊說:“我最初進屋,有一個細節引起我的注意,覺得無法解釋。”
“就是那個炭火盆。路路通體弱,燒炭火取暖不奇怪,奇怪的是盆裡有水。”
元順嘟着嘴說:“不一定奇怪。用水澆滅,免得火星蹦出來,走水。”
“你也可以說,吩咐讓下人搬出去,不也說明他們主僕特別不想讓別人走進院子嗎?我覺得不奇怪。”
慄旬點頭:“林夫人,你說的有道理。只是那浴池中的前淺黃色油膩,後來你還見到了麼?”
元順仔細想想,搖搖頭,不甘心說:“記不得了。好像沒有見到。”
林昊竹說:“我沒有印象。”
小風問:“會不會是夫人記錯了?浴池,淺黃色,不可能呀。會不會是溫泉水,顏色發黃?”
慄旬肯定的說,濃眉舒展,虎目炯炯有神,因爲他發現一個大秘密。
“我記得很清楚,水池顏色是白色,帶些奶白,不完全透明。沒有黃色,沒有油膩。”
元順不吃了,一種直覺讓她無法動嘴。小心推開盤子,雙手合十,眼睛盯着慄旬,知道要出大事情了。
林昊竹悠然放下杯子,長出一口氣,靜待分曉。
慄旬緩緩說:“夫人看見管家抱着老爺從浴池往上走,自然認爲是服侍路路通洗完澡。”
“淺黃的油膩是三堆柴受刑後,皮膚無法附着油脂,必須及時洗去。”
“炭火盆不是爲了取暖,是爲了取得草木灰水,這種水可以解除油膩。所以等我和林老爺進去,就沒有見到浴池的古怪。”
小風想了很久,迷茫的大眼睛藏着驚異,說:“把草木灰水道盡浴池,不是不可能的,找着捲毛犼襲擊我,夫人沒進來的時間差就可以。”
小風百思不得其解,繼續問:“就是我們發現路路通老爺洗去病體油脂,又能說明什麼?不能證明任何事情啊。”
元順同意,說:“三堆柴的事,是路路通老爺自己說的,還展示身上傷疤。油膩,很噁心,但也很可憐呀。”
林昊竹自始至終聽由三個人小聲爭執,訴說理由,自己一言不發。
高高眉骨下,澄淨的眼眸越來越暗沉,小風知道,老爺想明白了。
慄旬他們都看着林昊竹,等着高官年輕人發話,等着他破解謎團。
林昊竹站起身。
元順趕緊說:“我們知無不言,麻煩林老爺言無不盡。”低着頭,生怕眼神惹怒對方。
林昊竹哼了一聲。問:“剛纔你說到路路通的腿,沒有可疑之處嗎?”
元順不會武功,不懂藥理,老實搖頭,但是還想知道,巧妙回問:“路路通的腿,有可疑之處嗎?”
小風想了個七七八八,迎着老爺說:“路路通如果久病,爲什麼斷腿淤青?”
除了正室夫人出身大家,嬌養深閨,其餘三個人都是刀尖舔血過活的,明白其中端倪。
小風解釋:“淤青必定是外傷。試想,路路通,天下首富,怎麼會受外傷,還正在傷口上,不可能這麼不小心。”
元順覺得渾身冰涼,毫毛豎了起來。小臉繃得緊緊的,顫着聲音問:“你想說什麼?”
林昊竹冷冷說:“你剛纔說得對,我是等路路通受了傷再救他。”
路路通肩上傷口,劃皮開肉見骨,元順是幫了忙的,可惜還是沒有頭緒。
林昊竹收住話頭。讓大家自己想。
屋裡羅羅人刺傷路路通那一幕,大家都看到。
小風慄旬陷入沉思,臉上神情很驚異,甚至難以置信。
元順毫無頭緒,無法,解鈴還須繫鈴人,小心把葡萄盤子往林老爺身旁推了推,可憐兮兮的看着。
用行動請求:解釋一下,說一下就好。
林昊竹傲慢的轉過臉,那一副木訥自以爲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