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竹這方面早有防備。一掌揮出,氣劍徑直穿透年輕管家的身子,刺了一個透明窟窿。
哈哈,他最後的聲響竟然是兩聲放聲大笑。
小風一把把夫人攬進懷裡,沒有見過這麼瘋狂的人。
元順身子有些發抖。
屍身哐當跌落,恰恰就在老管家的身旁。
老管家俯下身,老淚縱橫,緩緩擡起無力的手,搭在年輕人大睜的雙眼之上。
死不瞑目,死在任務沒有完成,搭上衆多兄弟。
這次任務是多麼的愚蠢,自相殘殺。
老管家虛弱的幾乎直不起腰。這是他在中原帝國最後一個同族人。
所有的人目光齊聚在他身上。
林昊竹冷冷的說:“咎由自取。”
曾經的店小二,如今的威武軍官高聲說:“情況危急,現在我們已經竭盡全力封堵住溫泉山圍牆,但是堅持不了兩個時辰。”
在大堂之外,在不遠的地方,危如累卵。
林昊竹神態自若,揮揮手說:“我知道了。”
一個炸雷響起,震的屋樑抖一抖。
小風提高聲音說:“來人,把他們帶下去。”
慄旬剛剛張嘴說話:“林大人。”
就在這一瞬間,林昊竹說聲“不好。”
從下而上,從老管家微微擡起的眼睛,兩道惡毒的黑光直逼過來。
他怪笑一聲。所有的人都沒有對他多加關注,他鎖骨點斷,武功盡失,完全無從發力。
但是。
他的舉動驚世駭俗——不知何時他的手握着一個奇怪的東西。
就是在衆人討論外邊情勢的時候,他的一隻手已經搭在年輕管家的咽喉,另一隻手緊緊的貼上燒紅的生鐵火盆壁上。
一縷青煙。
完全不受控制的,那一隻手徑直往下,直接像利刃一樣滑進了屍體的胃部,反手一掏。
一個核桃大小的東西就握在手中。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惡魔。
頭髮上指,目眥盡裂。燙傷疼的讓他已經把下嘴脣咬破。
瞬間起身。
衆人立即意識到他的功夫與衆不同——就像慄旬一樣,結合了世上最柔軟的輕功和最陽剛的硬功。
結合部就在他的腰間。
慄旬反應極快,抽出寶劍順勢劃了過來,即使刺不中,所帶的氣脈打在命門,也足以減緩老管家的潑命去勢。
老管家似乎早已料到此招。
寶劍斜穿過他的腰,竟然絲毫不能阻止他的瘋狂前撲。
整骨功,該死的整骨功!
鋒利的寶劍刺穿了他的肋骨
原來他已經把腰部骨骼往下墜了一寸。
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老管家凌空而起,手上滴着血。活脫脫像一個吃人的餓鬼,凌空飛越火盆,直接撲向林昊竹。
林昊竹處變不驚,身材暴漲,憑空伸出雙手,做了一個牽引的姿勢,從火盆上接過了老管家,平安的把他放下。
老管家就在眼前,老管家的臉上綻出一絲微笑,笑得很安詳。
小風叫聲“不好。”
其餘的人本能的往前撲。
“你死定了”,老管家緩緩的吐出幾個字。
氣若游絲,眼神鎮靜喜悅。
林昊竹背過衆人,讓將死之人看清自己的手。手上是一枚核桃大小的東西。
衆人衝過火盆紛紛聚攏來。
林昊竹隨手一抹,那個東西就不知道藏掖到哪裡去了。
“把他帶下去,好生看管。”輕輕的,林浩竹在老管家的腰上拍了一下。
這下確認萬無一失。
老管家瘋狂的像一頭受傷的獅子,咆哮着。聲音甚至蓋過了門外的驚雷。
“不可能,不可能。”
威武的軍官重重的在他身上踢了一腳,說:“你真是狗膽包天,還好林大人無事,否則的話把你碎剁了。”
老管家花白的頭髮膨脹如鬼,臉色發青發腫,他吃驚地看着林昊竹說:“你是人是鬼?”
林昊竹理都不理。
徹底解決了路府的兩位管家,林昊竹說:“我一會兒親自探訪溫泉山。”
“生春。介紹一下,這是靜塞軍的首領白生春。”
永泰客棧曾經臨時的店小二,威武軍官,向周圍人行了一個禮。
小風禮貌的回禮說:“白大人好。”
元順從小風的身後肩頭探出小腦袋看了一眼。皺着眉頭神情很複雜。
她只覺得這一次水太深了,棋太大了。
滿臉的委屈都寫成兩個字“回家。”
林昊竹覺得這個模樣很有趣,陰森恐怖的大堂,身旁粉嫩嬌憨的小丫頭蔫蔫的。
吩咐衆人“喬老爺,你還是繼續組織百姓撤退。”
“生春,你做的事情剛好相反,隨時準備摧毀溫泉山。”
“老管家的話是對的,我必須親自去小瀑布那看一看。”
“慄旬捕頭,你協防兩端。有事,三人共同商議決定。”
小風連連搖頭不行:“老管家他狼子野心,根本就是爲了和我們套近乎。他的話不能相信。”
“套近乎也可以在理。”
林昊竹揮揮手:“你們退下吧。”
衆人神情複雜,但是不敢再問,拱手退下。
偌大的廳堂一下安靜下來,只有火盆裡的火熊熊燃燒。和屋外的黑漆天空形成鮮明的對比。
元順輕輕的嘆口氣,花瓣一樣美麗的容顏,有些憔悴。長長的睫毛,微微覆上雙眼。
“夫人,現在千萬不能睡。”
“我是又累又怕,睡是睡不着的。”
林昊竹清冷聲音吩咐:“你需要跟我走一趟。”
小風趕緊接口:“好的,老爺。”
“不是你,是她。小風,你要留在這裡。路府的事情沒有完。”
“老爺,夫人她不會武功。要不我陪你們兩個一起去?”
元順趕緊點頭:“好的好的。”
林昊竹從來不把話說二遍。安然坐在椅子上。下來勢必是一場血雨腥風,他需要養養精神,考慮清楚一些問題。
小風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處,老爺的脾氣她最明白。
她貼近夫人的耳邊說:“那你就好好的跟着老爺,老爺會照顧你的。”
“誰信?你信,我不信。”
“你去必有用處。”
“這話你信嗎?我不信。”
元順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過,撅起了小嘴。
花瓣姑娘倒不是怕死,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用處。
反正都是一個死,元順壯着膽子問:“你,該不會讓我給你殉葬吧?”
林昊竹閉着眼睛正養神,一聽這話一下睜開眼睛,把元順嚇了一跳,因爲高高眉骨下寒潭一般的眼睛,竟然比火星更明亮更深邃。
“殉葬?這個說法我喜歡。”
元順徹底無語了。
小風覺得腦子都不夠用,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在熟悉的恐懼驚嚇之外,還有一絲奇怪的。
老爺在小風心目中,永遠都是一個嚴肅莊重的人,可是今天他懟夫人懟的很起勁,每次讓夫人張口結舌,啞口無言。
看着夫人垂頭喪氣,像一隻小貓咪一樣蜷起身子,雙手合十,食指相對,輕輕地敲擊着食指。
小風實在看不過眼,安慰說:“你放心,老爺待人很善良。”
“好吧,我這次再也不叫你好人小蜜蜂,叫你騙子小蜜蜂,你們兩個狼狽爲奸,竟在欺負我。”
這些話不經過元順的大腦,嘟嚕嘟嚕地往外冒。
說完這些元順眼圈有些紅了,把小腦袋搭在小風的肩膀上,低低說一句:“我想我的家人。”
林昊竹一直饒有趣味地聽着看着,可是聽到這一句話,針扎一樣,騰得站起身,坐不住了。
“從這裡下到溫泉山尋找小瀑布,是個很危險的事情,我需要靠得住的人。”
“不僅能力靠得住,我也要信任她。”
這算是解釋嗎?請求嗎?
元順並不領情。敲着自己的手指頭半天才說:
“我沒有能力,我也不信任你。”
“好吧,所以是我要帶你去,而不是你帶我去。”林昊竹再度閉上眼,不打算再說這個話題了。
身邊的桌案又燃起了一炷香,半個時辰這個香就會熄滅。
半個時辰之後,無論天風海雨天崩地裂,他都必須赴湯蹈火,爲天下蒼生努力。
小風沏了熱茶,給老爺和夫人斟上。
一個桌邊枯坐,一個守着火盆發呆。
小風感嘆:“這是不是就叫冤家路窄?”
元順從來不讓小風落單,補充:“是狹路相逢。”
元順抿了一口茶,漂亮黑眼珠轉一轉,說:“既然你有求於我,我有一個要求。”
“說。”
林昊竹回答的很乾脆,他似乎對於元順的要求篤定答應,那如果元順提出不去呢,他似乎沒有這個擔心。
“你給我講一講路府兩個管家的事情,就是剛纔。”
小風狐疑的目光從夫人臉上轉到老爺臉上。心裡想:你們兩個搞什麼鬼,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什麼嗎?
“剛纔一切昭然若揭!有解釋的必要嗎?”
元順把小腦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抱着膝蓋坐好,歪着的頭,認真的看着林昊竹。
此刻她是不怕的,因爲再接下來兩個人要獨闖龍潭虎穴,生死未知。
林昊竹起初裝着沒聽見。
元順很有耐心的認真的看着。
原來一個人閉着眼睛也可以感受到別人的目光。
廷尉府的年輕高官終於睜開了眼睛。
沉吟半晌說:“你想聽哪一段?”
“全部。”
“我正在養神。”
“不需養。”
林昊竹心中浮現一絲古怪的感受,想到:幸虧沒有對這個小女子有好臉色,否則她早都蹬鼻子上臉不知道成了什麼模樣。一次好好待她,她竟然用命令的口吻對自己說話。
另一方面,半年前的片段閃入腦海。軟軟的身子,花瓣一樣的容顏,亮晶晶的眸子。氣息如蘭。最讓人難忘的是小姑娘歡喜的目光,看到心上人第一次春心蕩漾的目光。
記憶硬生生截斷,溫泉山在眼前。
“好吧,路府兩個管家相互照應,一直想殺我,剛纔差一點我們全死在這裡。”
元順重重的點點頭:“我們,所有的人,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