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女兒剛回來又要出去,現在已經是年三十的中午,一直把柏薇當成寶貝疙瘩的父母,當然不會同意。
“小薇,這個時候出去幹什麼?”
柏薇十分氣憤地喊了一句:
“我的救命恩人被人從家裡趕出去了。”
一邊說,就要拿外衣,穿鞋子。柏薇的一聲喊,把書房裡正在和女兒女婿說話的,柏薇的爺爺奶奶也驚動了。一起走出來,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本來,往年柏薇的父母都是要到柏薇爺爺奶奶所在城市過年的,就是因爲柏薇今年要留在觀海城看病,她爺爺奶奶才遷就柏薇,搬到觀海城過年。聽完柏薇的敘說,柏薇的爺爺說道:
“小薇不要急,你這樣跑出去,觀海城雖小,要想找一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找還有一線希望,不找豈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你聽爺爺說,”
柏薇只好停下來,聽爺爺怎麼說。
“我記得你說過,那人是個復員兵,纔來觀海城不久。既然如此應該對觀海城不是很熟悉,再說退伍兵大都沒有多少錢,肯定不會去住大賓館。你不如打電話問問你那位傾城姐,看看那位小夥子……”
“是叢葉,爺爺。”
“哦,問問叢葉剛來時有沒有住過賓館,如果住過的話,是在哪家。另外,過年了,很多賓館都不營業,說不定他還會回到那家賓館附近去住。”
柏薇一聽,覺得爺爺說的的確有道理,馬上撥通顏傾城的電話,聽到柏薇要出去找叢葉,顏傾城自然十分高興,馬上就告訴了柏薇,叢葉最初住的賓館的名字,以及位置。
“小薇,不論找到找不到,都要記得給姐姐來個電話。”
“知道了,傾城姐。”
說真心話,儘管猜出來是智小惠的緣故,叢葉纔不得不離開日照巷,不過,柏薇還是多少對顏傾城有些意見。心中想,要是傾城姐多少勸一下,肯定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見孫女知道了叢葉曾經住過的賓館的位置,柏薇的爺爺馬上說:
“這樣,柏燦,你陪小薇一起去。”
這時,柏薇的表妹郭小倩也走到柏薇身邊說:
“姐,我也去。”
看着三人穿衣離開,柏薇的母親不由埋怨道:
“那個叢葉也是,怎麼不買個電話呢?”
“呵呵,你哪裡知道,一個退伍兵身上並沒有幾個錢,剛來觀海城才幾天,肯定捨不得買。再說,聽柏薇講,那叢葉還是個孤兒,估計也是想着,買了手機也沒有多少用途,所以纔沒買。”
當柏薇和爸爸,表妹按照顏傾城電話裡說的位置趕到那裡時,小旅館根本就沒開門。不僅這家小旅館沒有營業,就是旁邊的不少小旅館,三個人也都轉遍了,都沒有開門。
觀海城本就是個旅遊城市,大小旅館不下千家。爺三個找了一個多小時,也不過走了不到二十家,依然沒有叢葉的影子。
“小薇,看來很難找到叢葉了。”
“我不管,找不到叢葉,我也不回去過年了。”
柏薇的小姐脾氣一發,柏燦也沒辦法,只得陪着柏薇,繼續找下去。一直到日頭西沉,夜幕降臨,三人還是一無所獲。柏薇的淚水都被急出來了。
“姐,天都黑了,爺爺奶奶還在家裡等着呢,回去吧。”
“是啊,小薇。爸爸給的那張卡上可是有十萬塊錢,別說住旅館了,就是住進小天鵝也沒有問題。”
柏薇雖然着急叢葉,也知道不能因爲自己一人,讓一大家人都過不好年,只能跟着爸爸回家去了。心裡可是徹底對智小惠產生了反感,包括顏傾城,柏薇也沒有如顏傾城所說,無論結果如何都要給她一個電話,一賭氣把手機乾脆關掉了。
日照巷的顏傾城,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柏薇的電話,眼看夜幕降臨,鞭炮聲四起,實在沉不住氣,走到院子裡給柏薇撥了個電話。
“你好,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顏傾城也知道,柏薇肯定連也自己怪罪了,不然是不會關機的。站在院子裡,聽着密集的鞭炮聲,看着夜空裡的星星,眼淚再次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嫂子,該煮餃子了。”
“來了。”
早已發現嫂子自從那個什麼叢葉離開後,就有些神不守舍,智小惠只當沒看見。心裡卻在嘀咕,哼,哥哥才走了兩年不到,媽也不過走了一年多,就變得這麼迫不及待了,這還是自己心目中,那個溫婉賢淑的嫂子顏傾城嗎?
離開日照巷的叢葉,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旅館,而是一個人信馬由繮走到了海邊。大年三十的海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叢葉乾脆找了一處比較背風的地方坐下來,默默想着心事。
叢葉並不後悔,爲了和排長一句半是玩笑的承諾,而放棄報考軍校,更不會因爲來到觀海城後,一連串不順心的遭遇而後悔。今天的事情,他一點都不怪顏傾城,他之所以選擇迅速離開,甚至連行李都沒帶,就是不想讓顏傾城爲難。當然,叢葉也沒有怪智小惠,怎麼說那都是她的家,是排長智小康的親妹妹。自己到觀海城不僅僅是要照顧顏傾城,同時也有照顧智小惠的責任。
智小惠,中等身材,姿色雖不能說是上乘,卻也是難得一見的漂亮女孩子。一身得體而又簡練的妝扮,齊肩的秀髮,白皙的臉上,有一絲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眉眼之處,約略能看出排長智小康的影子。
一個人坐在海邊,中午就沒有吃飯的叢葉,卻絲毫沒有飢餓感。眼看着天色逐漸暗下來,叢葉不由又想起在孤兒院過的十幾個除夕。那時候,每當夜幕降臨,孤兒院裡的阿姨叔叔,就會把他們十人一組給分配好,團團圍坐在一張大大的圓桌旁,每年的年夜飯都是十個菜,之外就是水餃。
吃完年夜飯,大家便聚在一起看電視,叢葉往往是看一會電視後,就會偷偷溜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單獨坐上大半夜,就和現在差不多。看看星星,聽聽屬於旁人的,熱鬧的鞭炮聲,時間總是過的很快,直到自己熬不住睏意了,纔會回到房間睡覺。
等遠處的鞭炮聲逐漸稀落起來,叢葉感覺到了一絲寒冷,站起來走了兩步,又重新盤腿坐下,運行起體內經脈中的熱流來。自從給柏薇疏通完經脈之後,特別是最後,熱流在兩人體內運行之後,叢葉感覺那股壯大了近一半的神秘熱流,變得溫順了很多。如果說以前那熱流如同一個好奇,而頑皮的孩童,那麼現在的熱流,則變成了一個賢淑的少女。真的可以用“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來形容,現在叢葉再想調動熱流,幾乎都不需要自己的意念引導了,總感覺熱流能夠預知自己的想法一樣。就如同平時走路,根本不要你去指揮雙腿,自然而然就會沿着既定的道路走下去。
曾經記得有一次聽柏薇和顏傾城在日照巷說過,柏薇是那種十分罕見的純陰之體,那自己經脈中能夠莫名其妙產生神秘的熱流,會不會就是柏薇口中所說的,與純陰之體相對的純陽之體呢?
想到這裡,叢葉猛然站了起來。
“陰陽和合?”
想來想去,叢葉越來越相信,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給柏薇治病的過程,看似是救了柏薇,其實也是救了自己。”
古話講: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如果不是遇到柏薇的純陰之體,那豈不是說自己經脈中的熱流,將再也不會壯大了嗎?還有,純陰之體,可以折磨柏薇到讀不成書的地步。自己呢,要是一任熱流發展下去,會不會也會發生意外呢?叢葉想起上次在和於富一夥打鬥之後,自己過於亢奮的那一次,那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純陽之體如果遇不到柏薇的純陰之體,而最終的表現呢?
伸手摸了摸口袋裡,柏薇送給自己的銀行卡,叢葉尷尬一笑。
“好像應該是自己感謝柏薇纔是吧?”
叢葉在沙灘胡思亂想着,時間早已是除夕凌晨的三點多鐘。
此時,日照巷中的顏傾城,躺在西間叢葉一直睡着的牀上,被褥間明顯有着來自叢葉身上的氣息。
“叢葉,你在哪裡?”
顏傾城在心裡默默問了不知道有多少遍。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叢葉的離開,讓顏傾城總覺得對不起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見已經是早晨兩點多,快三點了。顏傾城也不再躺着,乾脆穿衣起身,悄悄打開房門來到院子裡。
自從嫁到日照巷之後,顏傾城始終有一個習慣,那就是每逢大年初一的早晨,伺候好婆婆和智小惠後,都要到海邊走走。因爲她在觀海成並沒有親戚故舊,根本無需去拜年。就是有到自家來拜年的,也都是下午纔來。所以,到海邊走走之後,再回去,什麼都耽誤不了。
一個人慢步溜達着,偶爾有通宵達旦守歲的人家,會出來放串鞭炮。顏傾城從小就怕鞭炮聲,所以只要看見,總會捂着耳朵繞道而走。
剛來到海邊,藉着身後街道上遠遠傳來的路燈光,顏傾城似乎看到沙灘上隱約有個人影。心想,竟然還有和自己一樣習慣的人。不想在這黑夜裡,與陌生人照面,顏傾城下意識朝遠離那個身影的地方走去。
叢葉已經聽到遠處傳來的腳步聲,不過,他並沒有回頭。心裡清楚,不論是誰,都不會是自己認識的人。所以,兀自慢慢溜達着,心裡盤算,等天亮就去找旅館住吧。
直到黎明的晨曦逐漸籠罩了海灘,兩人幾乎同時認出了對方的身影。
“叢葉!”
“嫂子!”
顏傾城頓時朝叢葉跑來,叢葉也迎着顏傾城跑了兩步,只是,當兩人間還有不到半米的距離時,不約而同地停下來腳步。
“過年好。”
彼此用最老套的話問候過之後,接下來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一時四目相對,竟然陷入了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