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風想說的話很多,因爲白居易和裴度都是那種敢於站出來跟宦官直接鬥爭的人,並且政治立場上也和李德裕杜牧相近,都是力主削藩平宦的,若果朝有了這麼一大幫實力人物的支撐,對於今後宗也好,杜牧也罷,又或者是他自己,都有莫大的好處。
但是顯然時間不肯給杜風多的說話機會,門外除了腳步聲,還隱隱有個聲音尖細的男人說話,這就是剛纔沈巨所說的劉克明劉大人來了。這可是今日杜風要見的主角,只是沒想到會這兒同時見到白居易罷了,由此看來,這朝廷裡的關係還真是錯綜複雜,就連一向跟宦官針鋒相對的裴度白居易,也免不了要跟其一些宦官打交道。而且,今日本是沈巨幫杜風引見劉克明的,而白居易坐這兒,看來他跟劉克明的關係也非同一般……
門簾被撩開了,一個面白無鬚的傢伙走了進來,一臉的富態,就連兩邊的腮幫子都有些掛了下來,怎麼看都像是個腦滿腸肥的傢伙。
杜風和白居易都站了起來,杜風當即唱了個喏,彎腰稽手:“下官參見劉大人!”這又和剛纔見到白居易的時候不同,按說不管如何,白居易的官職總是比劉克明要大些的,但是對於白居易這樣的,要是顯得卑躬屈膝了,反倒會惹他討厭,而對於劉克明這種宦官而言,就必須得要如此。
白居易也站了起來,拱手說道:“劉大人一向可好?”
劉克明笑得臉上的肉都跟着抖動起來:“免禮免禮,兩位大人真是客氣,吃個飯還搞這麼大的排場!”
早有隨從將房門關了起來,這就基本上徹底跟外頭隔斷了,除非有人能夠站的非常的近,否則這裡邊說的話,是不會泄露出去的。
“這雖然是入秋了,可是大午的,這太陽還是挺辣的,你們看看,咱家這一頭的汗喲……”劉克明一坐下,就絮絮叨叨的說些沒用的話,一雙小眼睛卻不住的打量着杜風。
這也是正常的,沈巨很大程度上仰仗着劉克明,而白居易顯然跟劉克明也是老相識,座的只有杜風,劉克明自然也知道今天對他而言的主角顯然就是杜風了,對他多些打量也是正常的。
“這位就是我跟劉大人提過的杜風杜子游。”沈巨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劉克明又是皮笑肉不笑的麪皮抖動幾下:“杜大人是年少有爲啊,這麼年輕就當了二皇子的賓客,想必離入朝也不遠了吧?咱家可是久聞杜大人的才名啊,跟你那位族兄杜牧,被京城人士稱爲二杜……”
杜風趕忙幫劉克明斟上茶水:“下官哪裡有什麼才學,不過是鄉民們擡舉罷了,倒是久聞劉大人不單能力過人,且也是才學出衆啊!”唐朝倒是沒有不許宦官讀書,因此像是劉克明這類的能夠有些權勢的宦官,要麼是武力出衆的,要麼就是頗有些才學的。
劉克明也不多謙虛,看得出來他這個人很自負,後來跟他接觸的時日裡,杜風慢慢了解了這個人。用現的話說,劉克明就是一個野心家,並且爲人相當的剛愎自用,總覺得自己若不是早年家境貧寒只能做個宦官,若是給了他機會讀書致仕,他也能夠成爲一代名臣。這也是他想要跟王守澄等人爭權的爲重要的原因。他將王守澄等人的崛起視爲其運氣好,遇到了一個主張平藩的憲宗,又任用宦官作爲監軍,從而使得王守澄等人大權握。他總是以爲,當時若不是他年紀尚幼,這樣的機會本該是由他來做的。
“杜大人現可是二皇子身邊的紅人啊,進出相隨,並且如此年輕,今後是大有作爲啊!”劉克明還說着場面上的話,主要是他心裡只是將杜風當成一個弄臣而已。畢竟皇宮裡,稍稍耳目靈通點兒的人都知道,杜風之所以跟李涵交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爲圍棋的棋藝的關係,這就跟弄臣無異了。
杜風聽了,自然知道劉克明的輕視,只是微微一笑:“劉大人謬讚了,下官哪裡有什麼才學,名爲侍讀,其實不過就是江王的一個小書僮而已。”
劉克明笑着打了個哈哈:“哈哈,杜大人過謙了……白大人,近一切可好啊?皇上很少上朝了,我們也難得見面了……”劉克明也沒什麼心思跟杜風多??攏?謔潛闋?虯拙右住?br》
白居易其實對於劉克明是深惡痛絕的,倒不是他對劉克明本人有什麼意見,只是像他這種胸懷天下的人,對於宦官這種耍弄權術的傢伙都沒什麼好感。他之所以現跟劉克明的關係還不錯,很大程度上是希望劉克明的存能夠給王守澄這種實權人物造成一些壓力,如果他們北司之有了爭鬥,那麼對外——主要是對宰相這邊爲首的南衙,就少了很多威脅。同時,白居易也很明白,有朝一日一旦劉克明奪了權,取王守澄而代之,恐怕對於他們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謝劉大人關心,樂天一向安好,只是年紀大了,不免這裡那裡有些小毛病,家休養巨多。”白居易的回答很謹慎,從他的臉上也看不出多的東西。
這也是劉克明想要拉攏白居易的一個原因,白居易跟王守澄那頭不合是公開的,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麼,當年將其排擠到江州去做司馬的,根本就是王守澄那幫人,前二年奉命回京,可是一直都被王守澄等人死死的壓制着,要是沒仇就怪了。可是白居易並沒有因此就跟王守澄那頭針鋒相對,反倒是平和無比,看上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劉克明看來,這是白居易蟄伏,期待有一天一鳴驚人將王守澄拉下馬來。並且裴度現畢竟是宰相,說起來白居易當年被排擠,也是由裴度和武元衡被刺的事情開始的,劉克明拉攏不了裴度,拉攏白居易也就是這個意思。他想要上位,僅僅靠宦官這邊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的,畢竟兵權掌握王守澄等人的手裡,那麼他就要想方設法爲自己日後的奪權多爭取一些支持的力量,這股力量何來?自然就是朝的大臣們,並且是那些主張平藩的激進派大臣們,說白了,也就是牛李黨爭之的李派的那幫人,只不過當時還沒有牛李黨爭這樣的說法罷了。
“你看看,早就聽說白大人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可是咱家這些時日也一直是事務繁忙,也沒什麼時間去探望白大人,還望恕罪……”
白居易淡淡的笑笑,舉起茶杯遙祝一下:“劉大人客氣……”
“諸位大人,不如我們邊吃邊聊吧?”沈巨適時的插了一句,衆人點頭,沈巨吩咐上菜。
吃完之後,杜風抹了抹嘴,問到:“下午諸位都沒什麼事兒吧,對面的湯一直不錯,要不咱們下午便對面泡泡湯好了。”
大家都明白,什麼洗澡都是假的,就像是現代人吃完飯去什麼桑拿也都是醉翁之意不酒,無非就是找倆姑娘伺候伺候。劉克明雖然是個宦官,可是那時候宦官還有娶妻的呢,到這樣的場合也是正常的,雖然幹不了什麼事兒,可是摸摸也是爽的啊。也沒人規定太監就不能洗桑拿了不是?
於是衆人一起起身,往另外一邊走去。
走到間那個分岔口的時候,杜風感覺到似乎劉克明的心思並不泡澡上,倒是有點兒想去賭兩手的意思,於是便故意走的慢了點兒,落劉克明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劉大人要不要先去賭兩手?”
劉克明轉頭看了杜風一眼,也沒說什麼,但是眼神裡卻有幾分對於杜風善於察言觀色的讚賞。
杜風心領神會,忙對沈巨和白居易說道:“沈大哥,煩勞您帶着白大人去泡湯吧,我突然手癢,想跟劉大人一起去賭兩手。”
沈巨笑呵呵的答應了,可是杜風卻注意到白居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之色。
進了賭場之後,劉克明的神色明顯變得興奮起來,這倒是讓杜風感覺到好辦了。剛纔酒桌上,劉克明表現的太過於無慾無求了,似乎除了朝的權力鬥爭,他什麼其他的想法都沒有,這樣的人反倒是難辦的,一個沒有什麼**的人是很難去投其所好的。可是,現發現似乎劉克明好賭,這對於杜風而言,則是天大的好事一件。
“劉大人打算先玩哪種?”
劉克明笑着環顧了一圈:“玩玩骰子吧,這個簡單點兒。杜大人對此有沒有什麼研究啊?”
杜風心說老子又不是電腦,哪兒能什麼都有研究啊,對於賭博,除了知道十賭騙,還真不知道別的了。
但是他總不能直說吧,也只能笑了笑說道:“研究談不上,倒是偶爾玩過幾次……”
劉克明點點頭,不再說什麼了,而是湊到了一張骰臺旁邊。
杜風使了個眼色,旁邊早已有人將圍賭檯前的人分開了些,並且搬來了一張椅子,讓劉克明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