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巨眼閃過一絲光芒,迅即掩去,笑呵呵的說:“賢弟這是打算跟老哥哥我談生意?”
杜風點了點頭:“是!沈大哥可以算一算,如果皮襖子上用上這玩意兒,能夠節省多少皮料……”
沈巨眯起了眼睛,大致的估量了一下:“二成有餘,三成不足!”
杜風又點了點頭:“一件皮襖子,市面上的成本大概是三四貫,二成也就是七百左右,我賣給沈大哥一條這種東西,三百應該不算貴吧?”
這個沈巨當然沒有理由拒絕,只是相對權衡了一下之後,擡起頭來對杜風說到:“這樣豈不是讓賢弟吃虧?我看到是不如這樣,這根拉鍊的成本是多少,刨去之後,剩餘的利潤,你我兄弟二人均分。”
沈巨有自己的考慮,他一點兒都不傻,明擺着麼,按照杜風的說法他等於每件皮襖子能多賺四百,如果一年賣個一萬件那可就是四千貫啊,這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可是按照沈巨的說法,即便是拉鍊一分錢成本都不要,他也至少要減少不少利潤了,何況目前這個拉鍊的成本究竟是多少甚至還沒有完全確定。他之所以會主動提出減少自己的利潤,是因爲對於杜風這個人未來的一些展望,作爲一個成功的商人,如果目光僅僅是放眼前的那些蠅頭小利上,沈巨是絕對不可能成爲北方的首富的。投資的目光很重要,特別是長遠投資,這其,包括對人的投資……
杜風也知道沈巨轉着什麼念頭,雖不他意料之,但是也不會覺得太出乎意料之外,這種事情本就是一切皆有可能的。
所以沈巨說出口之後,杜風也就笑了笑,沒有虛僞的推辭,而是直接就應承了下來:“那好,就依沈大哥的。不過,小弟倒是還有個不情之請。”
沈巨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哈哈,賢弟有何話管說來,不必客氣!”
杜風纔不客氣呢,或者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就沒學過什麼叫做客氣,一貫都是有飯就吃有錢就拿,很多當時人的目光看起來很不合時宜的事情,他手底下做起來從來都沒有絲毫的滯殆,這個,就是思維方式不一樣了。
“我想要找沈大哥借點兒錢……”
沈巨一愣,迅即明白,這個拉鍊,做個一兩件的樣品自然沒什麼問題,拿個一貫出來都能做好些條了。可是如果要打算形成產業,不說要預備個工場,至少也得預備個作坊吧?不往多去說,這一年至少至少也需要做個一兩萬條的,很顯然,這東西絕不會僅僅只用皮襖子上,如果其他的東西上能用的,怕是也省不掉。那麼這場地,這人工,還有那些傢什器皿的添置,等等等等一切都是要花錢的。憑杜風和杜牧這倆人,怕是有租作坊的錢就不錯了。
“賢弟預計需要多少?”沈巨已經做了人情了,自然不會介意多做這樣的一個人情。
杜風來之前就算好了,真正讓工匠把銅齒夾死布條上其實沒什麼難度,一天總能出個十來條,只是目前沒有倒模的狀態下,這銅匠那頭就需要不少人了,恐怕真正要達到滿足沈巨的皮貨銷量的前提下,這個作坊……呃,其實必須要成立個工場了,怕是沒個百十來人是應付不過來的。好人工這些東西便宜,一個人連吃帶住加上月奉,充其量不過三貫左右,連租場地買傢什的,五百貫怎麼也能勉強應付了。可是杜風卻並不打算租個地方,這種東西絕對是可以長期做下去的,乾脆就買下個場地,也算是固定資產了。之前他打聽過,潤州城西有個叫做小街的地方,那兒有一個廢棄的工場,原先就是做些銅器鐵器的小手工場,很多東西甚至都是現成的,總的轉讓費用也打聽過了,一千多貫就能全部拿下。
於是杜風聽到了沈巨的話之後,毫不猶豫的就伸出了三根指頭:“三千貫足矣……”
他好像說的很少一樣,可是聽沈巨的耳朵裡,卻覺得這小子口氣太大。三千貫,好些個雄霸鄉里的大地主也沒這個身家啊,還足矣,似乎很而已的樣子……
雖然三千貫不是個小數目,但是沈巨眼裡還不覺得有多少錢,就像是去年那個對聯,他不也拿出了相當於一千貫的金子給杜風做謝禮麼?琢磨了一下,看起來三千貫不少,但是真正算起來,也許還要不了一年的時間,杜風就能還上了,所以也就應允了下來。
“這筆錢賢弟何時要?”
“好現就給我……”
沈巨放下手裡的茶盞,二話不說,直接就走到門口,撩起了布簾子,對着外邊叫了一句:“來人!”
隨後杜風聽到沈巨跟一個人低聲嘀咕了兩句,那人回了一句“是”,便跑開了。
沈巨回到屋子裡之後,重落座,笑着說到:“賢弟啊,今日不如就此跟老哥哥我喝杯水酒吧?”
杜風搖了搖頭:“我今兒是跟着我們家少爺一塊兒過來的,一會兒還得去找他,過兩日吧,我專程過來陪沈大哥喝酒。”
“哦?杜公子也來揚州了?那你爲何不將其一塊兒請來?”
杜風笑了笑:“這事兒我還沒跟少爺說……”看到沈巨胖臉上露出一副“明白了”的表情,他連忙又說:“我倒不是想瞞着少爺自己搞什麼東西,只是他對這些完全不瞭解,怕是跟他說了他那紈絝的脾性,指不定會橫生些什麼枝椏出來,所以我打算辦成了之後,等工場運行起來再告訴他。也好讓他有個驚喜……”
沈巨點了點頭,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杜風,心裡不知道轉些什麼念頭。
“既是如此,我也就不多說了。對了,還有個事情,就是關乎於賢弟的身份的問題。我已經差人去辦了,偏了點兒,嶺南道的儋州,賢弟覺得可方便?”
杜風一想,儋州,那不是海南島了?不過也好,那地兒還隔着個海峽呢,以後毛病也少些。而且,明朝的海瑞不也是那附近的人麼,挺好挺好……
於是杜風笑着說:“如此多謝沈大哥了……”
又聊了會兒,沈巨的隨從拿着一個小小的布包進來了,交給了沈巨之後,沈巨又遞給杜風。
“賢弟,這裡頭是三千貫的憑證,我會與潤州城裡我們沈氏商號打個招呼,你兩日之後就可兌換現錢了。你收好罷!”
杜風當着沈巨的面打開布包,粗看了一眼,隨即重包好:“我給沈大哥立個字據吧!”
沈巨板着臉擺擺手:“賢弟這是幹什麼?難道我還信不過賢弟麼?”
杜風想想也是,這個字據立與不立就那麼回事,就算是有字據手,他要是沒錢還也沒用。沒有字據,反倒是顯得兩人親近的多。因此杜風也不矯情,只是滿面春風的笑着,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小弟就先告辭了,省的少爺回頭找不到我,街上乾着急。”
沈巨站起來,將杜風送到門口,也就回去了。
杜風是不知道,他這邊跟沈巨談的風生水起的,那頭杜牧街道上也急得風生水起的。
杜牧之所以肯帶着馮鶴娘出來遊逛,原本就是因爲覺得有杜風身邊,不會有什麼幺蛾子,可是沒想到杜風這個傢伙半路上溜了,問起馮鶴孃的時候,馮鶴娘雖然假作不知情,但是實是演技太差,一眼就讓杜牧看出來他們倆是說好了的。之後就一直有點兒心不焉的,馮鶴娘跟他說話他也不知道想着什麼心思似的,迷迷瞪瞪,整個兒答非所問。
男人大抵如此,越是那種對你不理不睬的,還越是能讓男人們趨之若鶩。像是這種自動貼上來的,明擺着就打算跟你談談人生,聊聊理想,再順便說點兒終生大事的,就讓男人犯愁了。畢竟杜牧才二十歲,擱古代可能不少人已經結婚了,可是杜牧是誰啊?風流才子,要是這麼早就給自己身邊拴上個河東獅,特別還是個馮鶴娘這種敢作敢爲型兒的,指不定他哪天出門找個青樓女子喝個花酒什麼的,家裡的這口子就能扛着把剪刀衝到青樓裡把杜牧給咔嚓了,他哪兒能讓自己這麼早的就陷入婚姻的圍城之啊……
所以呢,當杜風這頭剛剛消失,那邊杜牧就心急如焚了,滿心裡都是熱鍋上爬着的螞蟻,也不知道該往哪兒移動了,心急火燎的……
杜風之前沈巨那兒的時候,過於專注的談事情了,所以沒怎麼注意,可是這一出來,渾身輕鬆了,突然就莫名其妙的連續打着噴嚏。
“這他***是誰唸叨我呢?這麼下去估計眼珠子該打出來了……”
不用說,當然是杜牧那邊不停的腹誹,玩命的唸叨杜風,如果不是考慮到杜風跟他是一個老祖宗,十有八就要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進去了。
杜風心裡很明白,估摸着那頭杜牧也挺難受的了,而且馮鶴娘一準兒不會批准杜牧要回家的請求,估計倆人正跟街上磨嘰着呢。於是杜風就急匆匆的街上走來走去,希望能快撞到杜牧和馮鶴娘。
可是沒曾想,杜牧沒撞到,倒是一頭撞了一個人的身上。
那人也是不長眼,顯見着是從街邊不知道哪兒竄出來的,基本上等同於闖紅燈過馬路的那種感覺,杜風這可就一頭結結實實的撞那人的懷裡,自己倒是沒事,把對方撞了了大馬趴。
那人剛摔地上就罵了一句:“辣塊媽媽不開花,你小子沒長眼啊?”
杜風擡眼一看,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