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會變的,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只做好人。一個巔峰主宰,天天嚷嚷着拯救世界,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孫長老淡淡道。
“可怕?”維多利亞皺眉。
孫長老嗤笑一聲,“偏執的人難道不可怕?”
他隨着搖椅晃啊晃,在吱呀聲中,搖散了眼裡神采。
孫長老望着天空,目光失去焦距,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在太一門的長老裡,山河永存和靈拓關係最好,他是民國末年的靈境行者,出生在國破家亡的戰爭年代,所以對靈拓那套拯救世界的理念非常欣賞。
“但在其他長老眼裡,這位十七公子就顯得有點中二,嗯,那會兒還沒有‘中二’這個詞,雖然天賦絕佳,但身爲門主的兒子,如此做派實在不夠沉穩,顯得難堪大任,管理一個官方組織,和打打殺殺不一樣。
“不過靈拓的重心也不在太一門,他秘密加入一個叫‘逍遙’的組織,成爲了暗影雙子之一,跟四個所謂志同道合的朋友獵殺邪惡職業,維護世界和平。
“太一門的門徒是禁止加入其他組織的,但四個年輕人績效還不錯,我們就一直假裝不知道這件事,當然,反對也沒用,那四個小子組隊能挑戰我們一羣老傢伙。
“直到那一年,逍遙組織跟着前任元帥參與光明羅盤的爭奪,元帥身殞,逍遙組織帶走了最重要的核心碎片。
“事後,門主要求他交出核心碎片,靈拓拒絕了,爲此還和門主大打出手,鬧得不慌而散。”
靈鈞脫口而出:“他一個巔峰主宰憑什麼和那種馬大打出手?”
孫長老搖頭:
“或許是因爲核心碎片不在他身上吧,門主沒有爲難他。但從那以後,靈拓就很少回太一門了。次年,也就是1999年,突然有一天,山河永存告訴我,靈拓要幹一件大事,如果那事成功,就能解開靈境的秘密,解開古代修行者滅絕的真相。靈境行者就能擺脫滅亡的命運。”
“靈境的秘密是什麼?”維多利亞掐滅了菸頭,直起身子。
搖椅吱呀的晃動中,孫長老道:
“不知道,因爲靈拓再也沒有回來,他死了,門主是這麼說的,再然後,赤日刑官抹去了靈拓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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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永存爲此消沉了一段時間,可是半年後,他突然找上我,說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目光中流露出困惑和不解,時隔多年,似乎那些話依然是他心中的謎團。
靈鈞和維多利亞都沒有追問,沉默的看着他。
孫長老緩緩道:
“他說,守序的終局是坍塌,是毀滅,是冰冷;一切都錯了,邪惡陣營纔是真正的守序。如今的守序陣營在逆天而行。
“他邀請我脫離太一門,成立一個新的組織,名字就叫暗夜玫瑰!”
邪惡纔是守序?而守序陣營其實是邪惡?靈鈞和維多利亞驚愕對視。
靈鈞喃喃道:“他瘋了吧?”
這本是一句吐槽,孫長老卻意外的點頭:
“是的,他瘋了,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對勁,所以我沒有答應他,我當時想通知大長老,可他突然發瘋,與我大戰一場,我收養的孩子”
孫長老側頭,望向槐樹,眼裡閃過愧疚:“就是當時被燒死的。”
槐樹枝葉無風自動,輕輕搖晃,像是在安慰他。
孫長老收回目光,繼續道:
“我不是他的對手,沒能留住,他離開了太一門,從此再沒有出現。大長老赤日刑官刪除了他的資料,對外宣稱山河永存迴歸了靈境。
“兩年後,楚家被兵主教和暗夜玫瑰滅門,規則類道具母神子宮遺失。”
靈鈞頹然而立,喃喃道:
“十七哥,不,靈拓就是那時復活的?他和楚家的楚尚情同手足,想用規則類道具,根本不需要滅門,這,這說不通.”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在這樁往事裡,十七哥應該是正面形象,種馬父親纔是大反派纔對。
靈鈞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望向孫長老,目光銳利:
“不對,上次我問過你,是不是他殺了靈拓,你默認了。”
孫長老淡淡道:“那只是不想你查下去而已,伱難道還沒有發現嗎,這件舊事背後迷霧重重。”
維多利亞“嗯”了一聲,看向自己的小情人:
“門主血緣觀念淡薄,絕不是寵溺兒子的人,他想要光明羅盤的核心碎片,就一定會得到,怎麼說放過靈拓就放過?
“母神子宮的使用條件是準備好血包和血親,靈拓似乎知道自己會死!
“正如你所說,靈拓和楚尚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夥伴,他需要母神子宮復活,何須滅門?
“山河永存是怎麼發瘋的?誰告訴了他那些顛倒是非的信息?這些都是疑點,我們無法確定門主在裡面扮演了什麼角色。孫長老不讓你查是對的。”
靈鈞神色木然,怔怔而立。
“所以,靈拓就是暗夜玫瑰的首領?”
帝鴻大長老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沉重,“難怪,突然間冒出來一個暗夜玫瑰,首領是高位格的夜遊神,除了你們太一門內部分裂,還能怎麼來?”
語氣雖然沉重,但沒有太過震撼或驚訝。
顯然,身爲五行盟大長老,他不是沒思考過這個可能性。
如今只是實錘罷了。
狗長老感慨道:
“楚家滅門前,暗夜玫瑰沒有首領.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魔眼這句話的意思了。”
“這件事太一門必須負責。”傅青陽冷冷道。
“怎麼負責,如果是抓捕靈拓,那麼我們這些年一直在做。”趙長老淡淡道。
“把事情交代清楚吧。”帝鴻大長老說道:“你剛纔講的內容裡有諸多疑點,靈拓怎麼死的,山河永存爲什麼叛出太一門,你們爲什麼卸掉孫長老的權力。”
面對五行盟大長老的質問,趙長老頭像上的麥克風跳動,語氣冷淡:
“有些事,我們也不得而知。有些事,只有門主才知道。半神不想說的事情,沒有人能強求。
“事實上,今天的會議沒有任何意義,僅僅是知道了敵人的真實身份而已,但暗夜玫瑰首領是誰很重要嗎,查明身份,掌握案件細節,然後將他緝拿歸案?
“我們雖然是執法者,可我們不是治安員,我們是靈境行者。大部分時候,面對敵人,面對邪惡,我們不需要證據和理由,剿滅便是。
“你們只需要知道靈拓成了墮落者,背叛了陣營,這就夠了。
“身份不重要,哪怕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一條狗,他也是半神,是可怕的敵人,是能與門主,五位盟主抗衡的存在。
“與暗夜玫瑰的對抗仍然要繼續下去,不會因爲首領的身份而發生任何改變,也不會因爲知道了隱秘組織首領的身份,就能將他捉拿。”
傅青陽冷笑道:“不要偷換概念,不管在任何時候,情報永遠是最重要的。太一門什麼都不肯說,卻指望五行盟替你們擦屁股?”
趙長老同樣無比強硬:
“首先,不需要你們替太一門擦屁股,回去問問盟主們,爲什麼暗夜玫瑰的首領從不現身。其次,你們不對付暗夜玫瑰,它就不會侵蝕五行盟了?
“我剛纔說了,半神們不想說的東西,強求不得。真當五位盟主什麼都不知道嗎,最多是不清楚靈拓而已,可盟主們在乎暗夜玫瑰首領是靈拓還是狗?”
會議室一時間陷入沉默。
狗長老咳嗽一聲,“如果是靈拓,一切便真相大白了,我之所以被引走,除了那通電話,還有張天師留下的字跡。靈拓是暗影雙子之一,他必定熟悉張天師的字跡。”
然而,這時候已經沒人在乎這件小事了,或者說,大家也認同這個說法,覺得沒有討論的必要了。
帝鴻大長老語氣冷淡:“散會吧!”
傅家灣別墅的大書房裡。
“事情查清楚了,暗夜玫瑰的首領是太一門門主的十七子靈拓,知道你懶得看資料,他是逍遙組織的.”
傅青陽面無表情的陳述着信息,他講的很詳細很認真。
但電話那頭的女人嘴裡“嗯嗯”不停,滿滿都是敷衍。
“你有認真聽我說話嗎。”
“原來是靈拓啊,那我懂了”
“你懂了什麼?山河永存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對靈拓,不,暗夜玫瑰首領瞭解多少。”傅青陽聽見電話裡傳來摩挲布料的微響。
“半神的事少問,你沒有資格知道。”傅青萱大部分時候都是這個臭脾氣。
不等傅青陽說話,她欣喜道:“真是件好寶貝,它能增幅我半神之下的所有技能,包括被動,我的戰力至少提升兩成。”
傅青陽冷峻的臉龐狠狠抽搐起來。 就像看見妻子和情夫當着他面前秀恩愛。
“我最多給你玩幾天。”
“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
“傅青萱!”錢公子暴跳如雷,再也忍不住。
“你晉升主宰後可沒進入副本,7級的副本也不可能接觸到這種極品道具,誰給你的?”傅青萱好奇道。
傅青陽不理會。
“是元始天尊吧。”傅青萱冷淡的語氣裡帶着笑意,“我在鬼城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嘖嘖,你花了多少錢從他那裡買的,雙倍賣給我吧。”
“贈予!”
電話那頭的女元帥愣了一下,好長時間沒說話。
許久後,她正色道:
“你倆的情誼比我想象的深厚,我研究一個星期後還你,元始天尊將來可以成爲你的左膀右臂,可以依託生命。”
“你在教我做事?”錢公子倨傲如舊,掛斷了電話。
叮!
手機響了一聲。
屏幕顯示信息是“傅青萱”發來的。
錢公子點開一看,臉色大變。
【傅青萱:這頭像不錯。】
頭像從白毛美人變成了大炕同眠。
【傅青陽:把頭像換回來。】
【傅青萱:你在教我做事?】
【傅青陽:斗篷多加一個星期。】
元帥默默把頭像換了回來。
黃昏,傅青陽坐在書桌後,張元清站在書桌前,兩人目光盯着桌面的手機,屏幕顯示通話人——靈鈞!
“.我打探出來的情報就這些,此事背後的種種疑點,孫長老也不太清楚,維多利亞認爲,他是不清楚的。”靈鈞語氣有些低落。
這件事對他而言,打擊極大。
“傅青陽,會議結果呢?你有什麼要補充。”靈鈞問道。
“我知道的甚至不如你詳細。”傅青陽語氣冷漠,“趙長老拒絕透露任何情報,他是巔峰主宰,知道的會比孫長老多,不過結合你的信息,我認爲他也未必瞭解背後的一切。”
“邪惡纔是守序,真瘋狂啊。靈拓當時已經死了,這些顛覆三觀的信息是誰告訴山河永存的?”張元清低聲感慨。
“你的意思是種馬在幕後主導了這一切?”靈鈞是個聰明人,立刻意會。
“誰知道呢,先把你那個種馬老爹拋開,讓我們梳理一下事情的經過。”張元清雙手撐在桌面,盯着手機,道:
“光明羅盤爭奪戰結束後,本就距離靈境真相很近的逍遙四子從核心碎片中獲得了巨大的啓發,於是決定幹一件大事,很可能是徹底解開靈境秘密。
“他們深知此去會有生命危險,於是提前準備了血包和血親,用於復活。”
靈鈞立刻打斷:“等等,利用血親復活,這聽起來就是反派乾的事,難道逍遙組織在當時,就集體瘋魔了?”
傅青陽也打斷他,手肘撐着桌面,十指交叉,說道:
“不一定需要血親,也可以是‘克隆體’,楚尚是司命,複製一具克隆體對他來說不難。他甚至可以讓逍遙三子把‘血親’生出來。”
張元清下意識的捂住小腹,又鬆開,繼續說着:
“那件事中,靈拓死了,不知爲何,逍遙三子沒有選擇復活靈拓,使得靈拓的支持者,也就是山河永存不得不投靠兵主教,聯手滅了楚家,將靈拓復活。”
“逍遙三子爲什麼不復活靈拓?”靈鈞反問。
張元清道:“不知道,這是最核心的隱秘,不瞭解當年發生了什麼,就永遠無法弄清楚。”
“這就沒法查了啊。”靈鈞嘆息道。
“老大你覺得呢?”張元清擡眸看向傅青陽。
傅青陽冷着臉,並不理他。
“老大,你突然對我冷淡起來了。”
傅青陽冷笑一聲,“你最好祈禱傅青萱別把那張照片亂傳。”
“什麼照片?”電話那頭的靈鈞好奇道。
但張元清和傅青陽都沒理他。
傅青陽放下手肘,把身體重量交給椅背,擡指輕敲桌面,緩緩道:
“想弄清楚當年發生的事,自然要問當年知情的人,有一個人,不,有一件東西或許知道。”
“什麼東西?”靈鈞問。
張元清心裡一動,便聽傅青陽沉聲道:
“動物園!
“根據狗長老在會議上交代的信息,動物園的前任主人是逍遙組織烈陽雙子之一的張天師,後來贈予給狗長老。
“會議結束後,我查了資料,發現狗長老向總部報備的時間是2000年10月12日,而靈拓死於1999年。
“也就是說,張天師是在那件事之後把動物園贈給狗長老的。道具是靈境行者最親密的夥伴,擁有器靈的道具,知道主人的一切。
“它或許知道當年的事。”
靈鈞精神一振:“讓狗長老與器靈溝通。”
傅青陽微微搖頭:
“狗長老不是傻子,他多半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但它至今沒有召開會議,沒有向總部彙報,說明器靈沒有告訴它。”
“你這等於沒說,好吧,也算是一個方向。”靈鈞抱怨道。
這時,張元清默不作聲的走向酒櫃,假裝要倒酒,以此避開傅青陽可能看向自己的視線。
他想到辦法了。
——重新進入動物園,僞裝成張子真,從器靈那裡套取情報。
但身世是他非常重要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而傅青陽太敏銳了。
張元清倒了兩杯威士忌,返回桌邊時,已經壓下動物園、張子真相關的念頭,他一邊抿着酒,一邊嘆息道:
“此事暫時沒有突破口了,先行擱置吧,我需要理一理情報,導師,你最近不要碰這個案子了,等有了頭緒,咱們再聯絡。”
他放下酒杯,“老大,我回去陪關雅姐了,順便把表姐給我的陰屍靈僕給煉了。”
今晚就行動。
傅青陽頷首:“天黑之前,我會把材料給你安排好。”
張元清納頭便拜:“多謝老大。”
旋即化作星光消散。
傅青陽掌心託着酒杯,沉默幾秒,目光落在張元清只抿了一口的酒杯上,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深邃。
“你只喝可樂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