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影墜(二十四)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現在,她必須面對前往通天蝰蛇獄的絕望了……
沒有人告訴她這是開玩笑的,也自然是真實無比的存在着這個事實。
而最重要的是,她會枉死。
在不認識的地方,在不認識所有人的地方……
死在這裡,什麼也沒幹,曲枉。
“我現在非常不安……很有可能我們會和母親說的那樣……枉死在這裡……”
長英蘭很焦慮。
“小藍,你還不明白嗎?我們得罪了像我父親那樣的人!雖然我不知道我們怎麼得罪的,但我能夠從那個叫寧極的傢伙身上看出來這一點!”
長英蘭的眼睛瞪的很圓,她一害怕便會這樣。
她埋頭躲在自己的大腿上,聲音顫抖一下,閉上了眼睛。
“我不可以枉死在這裡,小藍,我揹着我父親離開……我的母親也受到我的牽連……我還要去找修緣哥……我……”
她抓着自己的手臂,細白的瘦胳膊深深下陷,頗有些殷紅。
“你太過於緊張了……哪有人會這麼壞呀……”
小藍無法理解長英蘭的擔心。對於一個可以無憂無慮在世間生存的靈獸而言,小藍現在關心的反而是人間的美食。
她勸長英蘭安心,也並不是真覺得人會善良,更不明白人性之惡。
“你現在已經是人類的大靈師了吧,想要逃走,現在就逃走啊……”
小藍見她越來越焦慮,勸導的也越來越激進了些。
長英蘭看了一眼她,竟然帶着淚花。
“逃跑……”
她帶着些許的哭腔,而後又埋頭進去,有時候,小藍也不太知道她到底會有怎麼樣的回答或者反應。
這個來自於偏遠地區的女孩子,好像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堅強,遇到現在這種情況她手足無措,甚至有點哭泣的意思。
只是她並沒有真的哭出來。
因爲她想到的,是自己的母親,她從父親爲她建造的牢籠裡逃出來,母親一定會受到她的牽連,母親在她的眼裡這麼不幸,卻還要因爲她這個不孝順的女兒受苦,所以她心裡委屈的難受,一想便哽咽起來。
但她又不是那種可以將所有的心事都告訴別人的人。
即使對自己好的大哥,她也僅僅只是相處,從未吐露過心聲。
在關住母親的牢籠裡,在關押自己的牢籠裡,她並不是一隻自由的蝴蝶,即使是飛,也是埋着頭飛翔,衝撞到牆上,只能撞的頭破血流。
“怎麼逃的掉呢……如果沒有修緣哥的幫助,我怎麼也不可能逃到這裡來……現在……又有誰能夠來幫我呢……”
她完完全全的把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去想了。
被別人陷害什麼的,實在是太過於平常。
俗話怎麼說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即使是不需要他人從中作梗,自然而然的枉死冤死之事也屢見不鮮,更何況現在這種情況,顯然有人急切的希望她入獄,如果沒有那些寧極的掩藏,她很可能會被直接調往帝都,在審問中被打入通天蝰蛇獄。
事實也正是如此,李廬升和譚明秋就是爲此事而來的,或者更直白的說,就是爲她而來的。
之所以皇命難違,是因爲寧極也收到了一封加急的帝國信件,信上的內容明明白白的寫着將此二人押赴帝都。
無論有沒有罪,都是如此,更何況還有這麼多可以安上的罪名。
長英蘭這一劫,定是要走一遭的。
“你現在既不休息,也不想逃跑……在這裡哭哭啼啼的,又怎麼能行呢……”
小藍無奈的攤手:“你不去先睡一會兒,把精神養好,其他的事情才能夠再好好想一想……這你總應該明白……”
“可我……”
長英蘭無法答應現在睡下,因爲她的預感告訴她,如果現在睡下什麼也不去想的話,一定會非常糟糕。
她的精神狀態也很差,也是不可能睡下的。
“我還是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雖然看那個寧極很不爽,但是說實話,你說他把你放在這裡就不管了……我也不是很懂……”
小藍對於人類還不熟悉,她在野外生活慣了,自然不太懂得所謂的【人】到底爲何物。
【慾望】之下的,皆是可以被【因果】束縛的軀殼。
當然,單把慾望比作極壞的東西並非尋常之事,如果長英蘭知道皇帝陛下對於她的惡意,那她就不是現在僅有的顫抖了,說不定會陷入到更加深層的絕望之中。
所以,當從那座可悲之城逃出來的長英蘭又陷入到了將要被【無緣無故】的關至【牢籠】中的時候,長英蘭一下子沒有緩過來,消極了太多。
她抓的自己的手紅白相間,她的手爪印在胳膊上,就像是她自己內心裡跨越不過去的高牆,沒有人幫一把,她便永遠飛不出去了。
即使是,她是蝴蝶,仍然。
“我母親曾經跟我說過……像她這樣的女人,是沒有辦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的……她被我的父親折磨的多可憐,也只能默默忍受……而我,只不過是他們兩個還會互叫姓名的紐帶,一切的……”
那張!名爲父親的臉!鋒利如刀般的臉!
不,母親……
她甚至開始恐懼起來,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想到了自己可能面對的遭遇,那會更加恐怖嗎?
她不知道……但可想而知,那一定會更加悲慘……
“母親救了我一次……修緣哥……救了我一次……這一次……沒有人會再救我了……”
她喃喃自語起來,單說實在的,這毫無邏輯可言,她現在想着的,多半是自己太過仇怨了……
預想的窮途末路比真正的窮途末路還要磨人心志。
她本應該悲慘,卻又如此的幸運。
可以預知未來的人,在被命運束縛的枷鎖之中,傾盡全力的,想要將這枷鎖猙斷。
“嘿,長英蘭小姐,請你不要擔心……我在想辦法……”
高牆之外,有那麼一個人,竊竊私語的安慰着她。
那個人輕輕的敲了敲門。
他似乎聽到了哭泣聲,聲音輕的恰到好處。
寧極站在門外,就好似站在高牆之外,這冷月也似那驕陽,將那隻失去光彩的蝴蝶照亮。
“長英蘭小姐……”
寧極的身影在門外側身站立,顯得有些嬌小。
“明天,他們雖然要帶你走,但是我也會跟過去,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在前往帝都的路上,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白靈之主,絕不會食言。”
他依然不能夠說爲什麼要拼盡一切去保護她。
長英蘭又驚又疑,忙擦乾未怎麼流出來的眼淚,看着那個身影,想要喊一句誰,爲什麼,現在,怎麼了?
或者是請進……
可她又不太知道說些什麼了……
應該說什麼呢……
有什麼好說的呢……
他們可從來不相識……
直到寧極走了,她也沒有開口,只是不再想哭了。
這個感覺很奇怪,就是單純的覺得,不想要哭了,有人如此相信着,可以拯救她。
她的眼是哭時的紅潤,有一股疲乏的感覺襲來,她又只能強撐着。
不再嘆氣。
這樣想來,已經沒人知道她現在在想些什麼了,她自己也不明白,或許是腦袋一片空白,或許是,醒來之後記不清了,又或者是,太久遠了,她回憶的時候,也囫圇吞棗似的說着回憶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