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知未來是預知未來,但是說到底,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誇張的預知未來的能力者。”
艾瑞卡看着馬車外的行人,他們生活在不死堂,很少有精神煥發的,因爲不死症的危險程度很高,再加上物資的匱乏程度,導致大量的人類需要以某種特殊的形式來獲得在不死堂生存的資格。
他們白天需要去不死堂附近的礦山挖取足夠的礦物資源,並且單人運輸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來獲取更多的銀幣,以此生活,甚至是養家餬口。
他們髒亂差的生活環境和裝束,儼然像是與魔法世界截然不同的人羣。
但是沒有辦法,作爲麻雞,在哪裡都不會受到待見,更何況是現在。
在毀滅紀元裡,更多的人意識到只有自身擁有靈力,便可以獲得這個世界上更多,更加高貴的資源或者身份。
從通用的金幣,再到聲名遠揚的名聲,還有成爲各地貴族的身份,所有的可以使用靈力或者魔法等能力的人被他們自己稱爲【高貴的天賜者】,也即,天幸運的賜予了他們超出常人的能力。
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成爲天賜者就是與衆不同,就是某種程度上的高人一等。
這很好理解,一個會魔法的人絕對比一個不會魔法的人有用的多——事實也是如此,即使是在毀滅紀元之前,麻雞的社會認同感都不存在某種意義上的公平可言。
只不過是毀滅紀元好了那麼一些,指不會被無緣無故的被魔法彈轟死……
好吧,其實也是有的,只不過沒有那麼嚴重。
在毀滅紀元裡,天賜者更是聞所未聞的高人一等,在沒有靈力可以使用的麻雞面前,他們確實,也就是這樣展現着他們高人一等的實力。
在社會這種普遍的認同裡,被快速劃分的羣體應然而生,在天賜者內部,又以極其普遍和大衆都能夠接受的等級劃分當時橫空出世。
諸如龐納波將軍的靈力等級是靈王,而涅芙蕾副官的靈力等級是靈將,亞歷山大是靈師等等,他們都擁有着極大的實力差距。這種實力差距並不是簡單的實力不對等,還存在着各種基礎能力的差別。
沒有獲得靈力天賜的人,生活的方式和獲取生活資源的方式絕對是完全不同的,並且與靈力天賜者差距巨大——這是必然的,也是他們兩撥人必須接受的事實。
他們住的地方,吃的東西,再者是生下來的後代,都呈現出兩波完全不同的生長趨勢。
不過,這和現在這個三人小隊沒有關係。
艾瑞卡的目標就是千年不死棺。
這座神明的棺槨從天而降,艾瑞卡可以預想到它就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並沒有能力得知千年不死棺會在殺戮蟲谷第一次出現。
預知未來的侷限性,比任何有所限制的能力沒有區別。
“獲得第六感的通感加持,可以預知未來的人類,大多數的時候,都擁有着一種後知後覺的感覺滯後,這會導致預知未來的超前通感能力得到提升,涅芙蕾,如果是一位預知未來的能力者,那麼大概率會有這個所謂的小毛病。”
艾瑞卡看着街上擁擠的人羣,大人和小孩子都圍觀着這輛駛進不死堂住宅區的高大馬車。
這是很罕見的,因爲大部分住進這種住宅區的人,都不可能捨得花錢僱傭馬車。
這是非常稀罕的。
亞歷山大也看着那些圍攏過來的人羣,他們的眼神中透露着一種祈求的渴望,祈求着坐着馬車的“高級人類”可以給他們這種“低級人類”以食物,或者是更直接的金幣。
如果你足夠的心善,是一個絕對會向他們拋一些金幣的,如果你有這麼多金幣可以拋給他們的話。
大環境下的生活艱辛早就把不會靈力的人逼的走投無路,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不幸者】——與【天賜者】截然不同的麻雞們自殺身亡。
因爲他們的眼中早就已經沒有未來可言,或許死了比活着還能夠得到解脫,這是他們的現狀,可以從他們貧瘠的眼神中一眼就能夠看到的渴望。
但是,沒有人可以去改變。
儘管在毀滅紀元以前……身爲王公貴族的人們也不會因爲自己太過於富有而去肆無忌憚的施捨街上乞討的人羣。
現在,車內的窮苦大衆渴望着車內的人們在踏入他們生活的區域時可以丟給他們一些不要的食物,與毀滅紀元之前的同樣的人羣不同的是。
他們可以出不死堂,在任意一個地方尋死都可以。
不死堂外,魔獸橫行,災禍肆虐,瘟疫在狂歡,哪有人可以真的向如此之多的人伸出援手呢。
沒有,很遺憾,就是沒有。
因爲以前也有苦難的人羣,他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間,現在也有苦難的人羣,他們也同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以前有法律來保護他們的生命不至於被其他天賜者無辜轟死,現在,這種律法的制定者都自身難保,大部分的天賜者早就因爲大環境大前途大未來的的絕望,看不到整個人類到底會有什麼走向的絕望而失去了對於人類,以及其他人類的敬畏之心。
比如,他們已經完全不在意那些悲慘麻雞的死活。
反正他們也無法抵抗。
當然,這樣子太過於極端,充滿善意的天賜者自然是極好的有的,比如,亞歷山大,他實在不那麼忍心,想要把自己身上的幾個銀幣丟給跟隨的不幸者,但是他看着浩浩蕩蕩的人羣跟攏過來,還是難以下手。
幾個銀幣的施捨,救不了任何人。
“可想而知,涅芙蕾這個擁有預知未來能力的人,多少需要某種特殊的東西來解放自己的通感,來達到靈將級別的預知未來的極限。”
艾瑞卡關上了車窗,他們這支三人小隊需要去的住宅區其實是遠離這些人羣的,艾瑞卡也不是那種覺得拋出幾枚銀幣就能夠救千千萬萬人的……理想主義者。
沒有人可以與時代作對。
擁有制定律法和制定社會規則的【上層人】一定也知道萬千下層人的苦難——他們一定能夠看得到,也聽得到。
問題在於他們願不願意看到,願不願意聽到,願不願意改變。
如果從他們每天的三餐需要花費的幾個金幣里扣出一個金幣來給予【下層人】一份保障都是一件匪夷所思的難事,那麼聽到看到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儘管毀滅紀元以前也是如此,毀滅紀元後,也更是如此。
那就不要希冀所謂的個人理想主義者來拯救蒼生。
歷史上從來不缺少上層人,也就從來不缺少下層人,這也是爲什麼歷史永遠在輪迴,永遠在無窮無盡的週期之中無法脫離的根本原因。
因爲世界好像從來沒有變過,儘管科技在變,但能變的,也就只有所謂的科技了。
這種聽起來莫大的社會學科的諷刺其實根本無足輕重,因爲很少有人能夠改變。
因爲制定律法的人基本不可能長生不死。
雖然用的是基本,但是確確實實,是完全沒有。
“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的目標,不,我們的目標就是那個被稱爲西蒙尼·馬薩的人帶來的金銀棺,那麼,我們的目標也就明確的多了,我也就能夠和你們講述更多的東西了。”
艾瑞卡將自己的頭髮別到後面去,露出她絕美的側臉。
“實際上,我並沒有和任何人講過這件事情,因爲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甚至是不可理喻。”
艾瑞卡各看了亞歷山大和小蘇娜一眼。
她蔚藍的眼睛實在是太過於美麗。
作爲身在毀滅紀元之前的人,她的身上保留着一種作爲毀滅紀元之前的人特有的精神氣。
這種精神氣可比任何毀滅紀元出生的人要精神的多。又滄桑的多。
亞歷山大也關上了車窗,他的眼睛盯着艾瑞卡的眼睛,這個極爲有主見又深藏不露的隊長,可謂是有着一種過於驚人的魅力。
小蘇娜不再看向窗外,但是窗外鬧哄哄的人羣還是會影響她仔細傾聽隊長的發言,她看着艾瑞卡,慢慢的將車窗關上。
“你門真是,生在了一個很壞的年代,你們也僅僅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但是卻只能跟着我在這個糟糕透頂的時代到處都奔波。”
艾瑞卡娓娓道來,她臉上的精神上從未消散,給人的感覺非常奇特,好像她回憶起毀滅紀元之前的事情,就會開心和憧憬的不得了。
“說起來我也才二十五歲的樣子,如果不是這一次的談話,我估計我永遠也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年齡,還有,我從來沒有提到過的,我的姓氏。”
她的話勾起了兩個人的興趣。
關於毀滅紀元之前的事情,可比現在的事情要,有所期待的多。
因爲那是回憶裡的事情,回憶總是過去的,失去的時光,是永永遠遠不會存在的光景。
無論有多麼美好。
那隻在艾瑞卡肩頭的小老鼠也坐的乖巧許多。
“我的本名,叫做艾瑞卡·伊麗莎白,儘管我告訴你們,我的名字叫做艾瑞卡·尼曼。但是我的姓氏,依然應該被稱爲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驚疑。
他們在哪裡聽過這個姓氏。不是普通的人羣,而是,作爲,一種高貴的象徵。
“我本應該是阿爾蘭公國的下位王儲,雖然不可以參與王位的競爭,但也應該是伊麗莎白家族的一員。”
艾瑞卡說出了自己的身世。
但也僅僅是如此。
“我從小生活在溫緹郡,就是首先爆發魔氣感染的公國城市,我的父親和母親因爲需要躲避我叔叔的追殺而隱姓埋名,在大多數的時候,我們過着和麻雞一樣的生活,我們在溫緹郡有一座不大的農場,你們可能從來沒有見過那種自給自足的農場是什麼樣子的,你們只見過屠宰場裡的牛羊,卻可能從來沒有見過真正可以在地上奔跑的牛羊羣,還有,整個夏季都會出現的太陽,而是像現在這樣,雷霆之龍遮蓋住太空,讓萬物枯竭。”
雷霆之龍貫穿天空,烏雲與陰霾,響徹雲霄與人間。
“我覺醒魔法天賦的那年,也正是我的叔叔找到我父母的那年,我對於我叔叔的兇殘記憶猶新,也正是那樣,我的魔法天賦,讓我們談過了一劫。”
“我從來沒有和你們講過我還有一個哥哥……”
“那並不是我的親哥,有那麼一天,我也會想,現在這樣的事情發生,是不是命中註定的了。”
“隊長的哥哥……”
小蘇娜感嘆着自己隊長的年輕,還有,一個從未聽過的,隊長的哥哥存在。
“你的哥哥……”亞歷山大又開了一點窗戶,人羣散的差不多了,不,應該是進入特殊的劃定區域,那些渴望着施捨的人羣被攔在了門外。
“我哥是一個很複雜的人,你們沒有見過他,我也不好對你們描述他,但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一定是超乎想象的,因爲他擁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這個身份讓他必須在這個世界最危險,也是最糟糕的時候,站出來,改變它。”
艾瑞卡這樣說着,但是亞歷山大和小蘇娜明顯聽不明白。
“這實在是說來話長,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下去,但是,現在所謂毀滅紀元的開端,就是因他而起,他就是這樣,一位不可思議的……人。”
“等一等,艾瑞卡隊長……我不明白……”小蘇娜明顯有所疑問,但是被亞歷山大打斷了。
“那他現在在哪?”亞歷山大極有興趣的想要更加了解自己年輕的隊長。
一個二十五歲的人,擁有如此強大的能力,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儘管隊長說自己的哥哥不可思議,但是身爲王儲,又如此強大,也是更加離譜,甚至是讓人驚訝的存在。
公國與帝國的戰爭,幾乎也是公認的毀滅紀元的開端之一。
這個問題,倒也是比較難得。
他……去了哪裡……
名爲……
去了哪裡……
“我說一個你們肯定不會相信的……事情……”
艾瑞卡漫不經心,倒也顯得這件“事情”沒有那麼誇張,或者是那麼有“一回事兒”的感覺。
“什麼?”那隻火紅的小老鼠也參和了進來。
“這可能完全超出你們的想象。”
艾瑞卡輕聲的笑了一下。
“但是,經歷了毀滅紀元之後,已經沒有什麼不可以想象得了……”
“我的哥哥,是一位舊日的神明,正躺在那口西蒙尼獻給龐納波將軍的棺槨之中。”